李文的指尖还悬在混沌之门中心，那片黑雾凹陷的点像被无形之物吸住。他的手没抖，但指节泛白，整条右臂的肌肉在抽紧。双门仍在运转，左眼星图微转，右眼漩涡缓流，可他清楚，这状态撑不了太久。光种已散，精灵不在，他现在是门，也是锁，靠的是残存星纹一点一点咬住两股力量。
“不能再等。”他开口，声音哑得像是砂石磨过铁板。
云姬靠在一块断岩后，半边身子贴着地，手撑着额角。她没抬头，只问：“你要做什么？”
“不是等信号来。”李文缓缓收回手，掌心朝上，“是我们去找。”
他抬起左手，指尖划过眉心，一缕星纹从额角裂出，顺着食指延伸而出。他没用木剑，也没唤精灵——现在能用的，只有自己。那星纹触须般探向混沌之门，轻轻点在门心凹陷处。
嗡。
不是响声，是空气震颤的实感。所有人耳朵发麻，连沙粒都跳了一下。
云姬猛地睁眼：“你在反向导流？”
“嗯。”李文没多解释。他把星纹送进去，像探一根线进深井，靠那点微弱回震判断底下有没有东西。混沌本该是死的，可刚才那一瞬的吸力不对劲，像是有节奏的呼吸。
他闭眼，专注感知。星纹在门内延伸，触到一层阻力，像是隔着膜碰东西。再往前，忽然一松——
滴。
一声轻响，从他脑子里蹦出来。
不是真声音，是某种信号撞上星纹的反馈。短促，规律，三下一组，间隔一致。
“有东西。”他睁眼，“在回。”
云姬挣扎着起身，走到他身边。她抬手，指尖在空中虚画，一道透明薄膜凭空成形，横在双门前方。那是她用最后的空间感知力拉出的滤网，专筛杂波。她咬牙，将感知力灌进去，薄膜泛起微光。
“别全放进来。”李文提醒，“先截一段。”
云姬点头。她手指一收，滤网中央缩成针孔大小。下一瞬，一道蓝灰色波纹穿门而过，撞上滤网，被截下一段，凝在空中如细丝缠绕。
“这是……编码？”她皱眉。
波纹在她掌心盘旋，忽明忽暗，频率稳定。她调出空间感知，将波动转为可视光谱，发现其中夹杂着金属震频与植物脉冲的混合节律——前者冷硬规整，后者柔和起伏，像是两种生命在对话。
“黑鳞。”李文突然说。
他抬手，召出黑鳞精灵。那金属躯体刚成形就剧烈震颤，鳞片一张一合，发出低频共鸣。它自动转向星门，背脊裂开一道缝，射出一道绿光，与那蓝灰波纹对上。
嗡——
两股频率瞬间同步。
“不是混沌。”云姬松了口气，“这信号……和精灵同源。”
李文盯着那道绿光，眼神沉下来。植物精灵来自他的天赋，而天赋源于气运本源。能与之共鸣的，绝不会是普通文明。
“再来。”他说。
云姬咬破指尖，血点落在滤网上。她将滤网推得更近，几乎贴上混沌之门。李文继续导流，星纹深入，像在黑暗里拉线。信号再次接入，这次更强，持续不断。
滤网开始抖。
“要撑不住了！”云姬低喝。
李文没动，但赤奴已经张弓。他一挥手，三名羌骑立刻列阵，箭上弦，星芒缠绕。不等命令，第一箭射出，直击门沿黑雾。
轰！
轻爆声中，黑雾被清出一片空隙。门体震颤，信号流出现断点。
“再来两轮！”赤奴吼。
箭雨再起，三叠射法精准压制门沿渗出的混沌。每一次撞击都让星门晃动，但也打断了黑雾的凝聚节奏。云姬趁机将滤网嵌入门枢，借上次留下的频率轨迹稳住结构。
“成了！”她喊。
刹那间，那截信号流猛地扩张，化作一片全息影像，悬在双门之间。
冰雪。
无边无际的白色城市，建筑如钢铁巨树，高耸入云。街道被冰封，车辆停在半途，像是被瞬间冻结。天空灰暗，没有太阳，只有几颗人造星点在云层间闪烁。
突然，地面裂开。
黑色甲壳生物从地底涌出，形似蝎，却有六足，背部裂开炮管状器官，喷出紫色腐蚀液。城市防御系统启动，机械哨塔升起，激光网交织扫射。爆炸接连不断，冰层炸裂，建筑倒塌。
影像里没有声音，但能看清战斗的节奏——机械守军在抵抗，但节节败退。最后，一座主控塔被攻破，塔顶信号灯熄灭，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画面停住。
“这是……求救？”赤奴盯着那熄灭的灯塔，声音低沉。
“不止。”云姬眯眼，“你看塔底。”
她指尖一划，影像放大。那座主控塔底部，刻着一组符号——环形嵌套三角，中间一点。她猛地一震：“这和黑鳞精灵体内的标记一样！”
李文没说话。他盯着那符号，记忆里翻出一个画面：当初收服黑鳞时，它脊背裂开，露出的核心上，就有这个图腾。
“它们认识彼此。”他说。
话音未落，营地边缘的沙地突然拱起。
噗。
一朵蘑菇破土而出，通体幽蓝，伞盖微光流转。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成片钻出，围成一个半圆，正对着星门方向。
“小心！”赤奴立刻拉弓。
“别动。”李文抬手制止。
那群蘑菇静静立着，伞盖缓缓张开。下一瞬，孢子飘出，不是散落，而是聚成一股气流，悬浮空中，竟再次投出一段影像——还是那座城市，但视角不同。这次是从高空俯瞰，能看到远处地平线上，一支机械部队正在集结，车身印着同样的环形三角标记。
“它们在重复信号。”云姬喃喃。
李文走近几步，蹲下，伸手探向一朵蘑菇。孢子拂过指尖，微凉，带着一丝熟悉的波动——和星门能量同频。
“这不是入侵。”他低声说，“是残留。”
“什么残留？”
“信号过载时，能量没完全消散，渗进了物质层面。”他站起身，扫视全场，“这些蘑菇，是跨维度信息的载体。”
赤奴皱眉：“你是说，它们……主动传话？”
“不。”李文摇头，“它们不知道自己在传什么。只是被能量激活，像回放的录音。”
他转身看向云姬：“能定位吗？”
云姬闭眼，感知残留孢子的波动。片刻后，她睁开眼：“方向……西北。但距离没法算，这信号跨越的不是空间，是维度。”
李文沉默几秒，抬手一挥：“围起来。别碰，别踩，记录生长速度。每两刻钟测一次孢子浓度。”
“你不毁了它？”赤奴问。
“以前遇到黑鳞，我也能一剑劈了。”李文看着那片发光蘑菇，“我没做。”
他走回星门前，左手按上眉心。星纹再次浮现，他准备继续导流。这一次，他要主动发一段回应——用精灵的脉冲频率，加一段简单坐标。
云姬突然按住他手腕：“你还能撑？”
他没看她，只说：“门开了，就得有人听。”
右眼漩涡微转，左眼星图轻旋。他指尖再次点向门心，星纹如丝，缓缓探入。
孢子还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