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指还搭在那截金属枝干上，皮肤下的银纹微微发烫。湖面静止，倒影里他的脸没有动，可掌心的星轨却开始自行流转，像是被什么从内部唤醒。他猛地抽手，枝干上的纹路暗了下去，但岩层深处传来一阵低频震动，顺着脚底爬上来。
呼衍铁立刻抬手，刀柄抵住肩甲，目光扫向四周。赤奴靠在他背上，呼吸粗重，左腿包着冰层，冷气不断蒸腾。
“不对。”呼衍铁低声道，“这动静不是地脉。”
李文没答，把罗盘从袖中取出。铜壳已经变形，指针卡在偏角，表面浮着一层细密裂痕。他将掌心贴上去，血顺着裂口渗入，罗盘轻轻震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
前方岩壁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冷光透出。
“门。”李文说。
三人一步步往前。冰莲精灵在前探路，每走五步就在地面凝出一块冰砖，铺成一条窄道。越靠近那道缝，空气越冷，呼出的气刚离口就结成霜粒。
缝隙只容一人通过。李文先进，呼衍铁背着赤奴紧随其后。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两侧墙面刻满星宿图，线条深浅不一，有些像是新刻的，有些则被磨平了大半。
“这不是月氏人能造的。”呼衍铁扫了一眼，“图不对。”
李文停下。墙上的二十八宿排列顺序与天象不符，反而和他掌心的星轨走势一致。他伸手摸过一处凹陷，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墙后转动。
“是活的。”他说。
石阶尽头是一扇金属门，表面布满交错的星轨沟槽，中央凹陷出一个掌印形状。李文盯着看了几息，把血抹上去。
门没开。
他皱眉，重新割开掌心，这次将整只手按进凹槽。血顺着沟槽蔓延，星轨一节节亮起，但到第七宿时突然熄灭，整扇门剧烈一震，墙缝里簌簌落下碎石。
“错了？”呼衍铁问。
“不是顺序问题。”李文收回手，血滴在地面，“是能量。它要的不只是血，还有……共鸣。”
他闭眼，调动气运之力，从丹田引出一丝，顺着血脉送入掌心。再按上去时，星轨亮得更快，一路推进到第十九宿，却又卡住。
“不够。”他睁开眼，“它在读我的星轨，但我的力量压不住它。”
云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用的是气运，它要的是星图本身。”
李文回头。云姬不知何时已站在阶底，手里捧着一块青铜碎片，表面刻着半幅星图。她抬头，目光落在他掌心：“你身上的纹路，和这个一样。”
李文接过碎片，拼在门上。缺口刚好吻合。他再次按手，这一次，星轨从二十八宿同时亮起，由外向内收束，最终汇聚于掌印中央。
门无声滑开。
里面是间圆形密室，穹顶高不见顶，四壁嵌满金属板，板上浮现出流动的星图，颜色随角度变化。地面中央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枚青铜齿轮，与他们在地底发现的那些同源。
李文走进去，罗盘突然剧烈震动，铜壳裂开一道口子，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穹顶正中。那里，一颗银点缓缓亮起，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整幅星图活了。
密室四壁的金属板同时浮现出立体投影，无数光点在空中排列，组成层层叠叠的星域网络。李文抬头，看见其中一片光域微微发亮，形状像是一把断剑——那是他们打通的第一个机械文明坐标。
“这不是地图。”云姬走到石台前，指尖轻触齿轮，“这是节点控制器。它在和浑天仪同步。”
李文走到她身边。浑天仪悬浮在齿轮上方，正缓缓旋转，气运之力如丝线般从他体内抽出，注入其中。星图随着仪盘转动不断调整，某些光点越来越亮，某些则逐渐暗淡。
“它在筛选。”他说，“哪些世界能通，哪些不能。”
云姬盯着投影中的某一点：“这个频率……和地下齿轮城的信号一致。它们是同一个系统。”
李文点头：“星门网络。我们之前打开的，只是支线入口。这里是主控。”
他话音未落，浑天仪猛然一震，整座密室的星图瞬间凝固。紧接着，所有光点同时亮起，投影扩张，填满整个空间。一幅横跨诸天的立体星图悬在头顶，脉络清晰，节点闪烁。
“超载了。”云姬后退半步，“系统在强行激活全部通道。”
李文立刻伸手去拔浑天仪，但齿轮死死咬合，纹丝不动。他转头对呼衍铁喊：“带赤奴出去！现在！”
呼衍铁没犹豫，扛起赤奴就往门口走。刚到门边，墙体开始出现裂痕，细小的空间缝隙在金属板上蔓延，像蛛网般扩散。
“来不及了。”云姬盯着星图核心，“它需要一个锚点。否则整个网络会崩塌，把我们也卷进去。”
“你有办法？”李文问。
“有。”她看着他，“但不是你。你身上有星轨，但它认的是载体，不是使用者。我才是感知型天赋者。”
她没等李文回应，直接伸手，按向投影中央那颗最亮的光点。
指尖触碰的瞬间，整幅星图猛地收缩，像被吸进她掌心。她的手臂瞬间泛起银光，皮肤下浮现出与李文掌心一模一样的星轨纹路。
“云姬！”李文扑过去。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下一瞬，空间扭曲，她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扯，整个人像被撕开般卷入一道突然出现的裂缝。光点消失，星图溃散，密室陷入短暂的黑暗。
李文扑空，手抓在半空，只捞到一缕残余的气运之力。
呼衍铁在门口停下，转身望来。
密室恢复微光，四壁的金属板暗了下去，只剩下石台上的齿轮还在缓慢转动。浑天仪掉在地上，铜壳碎裂，指针断裂。
李文蹲下，捡起那块青铜碎片。上面的星图少了一角，像是被硬生生挖走。
他盯着碎片看了很久，慢慢站起身。
“走。”他说。
呼衍铁没问云姬去了哪。他背好赤奴，转身往外走。
李文最后看了一眼石台，抬脚跟上。
阶梯外，岩浆湖依旧翻涌，但湖心的金属精灵不再游动。它们静止在熔流中，排列成一个完整的星宿阵列，正对着密室方向。
李文走过浮桥原址，脚下是沸腾的赤红。他停下，从袖中取出一粒种子，弹入岩浆。
种子下沉，没入熔流，消失不见。
三步之后，湖底传来一声极轻的震颤。
像是一颗种子，落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