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震动之后，金汤城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一瞬。李文站在神树之下，掌心还残留着木叶碎裂时的微麻感。他没有抬头看天，也没有回头说话，只是将木剑轻轻往地上一顿。
剑尖触地的刹那，九块星图碎片同时轻颤了一下。
云姬站在三步之外，手指搭在罗盘边缘，低声说：“北方的纹路断了，但中原那点波动……还在往上冒。”
李文没应声。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落向西南方的沙丘尽头。那里有三处绿洲，昨日还平静无波，今晨却升起了灰黑色的烟柱，歪歪扭扭地飘在空中，像某种符咒的笔画。
他知道那是祭坛点燃的信号。
“沙魔还没醒。”他说。
云姬点头：“但他们想试。”
李文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细长的裂痕——那是调动气运之力的代价。他没管疼痛，指尖一勾，一缕青光自神树根部升起，缠上他的手腕，顺着血脉游走至肩头。
石油精灵在地底感应到了召唤。
百里之外的油脉深处，一团黑影缓缓上浮。它最初只是地底渗出的一缕油雾，被李文的天赋唤醒后，便成了能自主行动的灵体。此刻，它吸收了多年积蓄的地热，周身燃起赤红火焰，双目如熔岩裂开的缝隙，映出整片荒漠的轮廓。
一声长啸自地底炸开。
三十辆蒸汽战车停驻在荒原边缘，原本静默的锅炉猛然轰鸣，排气阀喷出滚烫白雾，铁轮碾过沙地，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这些战车由废铁与灵矿拼接而成，每辆都搭载着荆棘藤蔓编织的护甲，车顶架着高压蒸汽炮，能将沸水与铁砂喷射出千步之外。
石油精灵跃上首车，火焰双臂一展，百辆战车列成三列，分头驶向三处绿洲。
第一路战车抵达南境绿洲时，叛军正在祭坛前割开俘虏的手腕，鲜血顺着石槽流入地底。领头的巫师高举骨杖，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脚下阵法已泛起暗黄光晕。
战车没有减速。
高压蒸汽炮齐射，滚烫的水雾瞬间笼罩祭坛。惨叫声刚起，就被蒸汽吞没。荆棘精灵早已潜伏在地下，根须如蛇般缠住石基，猛然发力，整座祭坛轰然塌陷。石油精灵从天而降，一拳砸向地脉裂口，火焰顺着裂缝灌入，将即将成型的沙魔胚胎烧成焦灰。
第二路攻破中线营地时，敌方试图点燃火油陷阱。可他们不知道，石油精灵带来的战车本身就以燃油为动力，火焰对它们毫无作用。战车冲入营帐，蒸汽炮改喷燃烧油雾，火借风势，顷刻间吞没了整片营地。残军四散奔逃，却被早已埋伏的荆棘藤蔓绊倒，一根根拖入沙中。
第三路最为顺利。叛军首领见远处火光冲天，未等交战便下令撤退。可他们刚走出绿洲，地面突然裂开，数十条油藤破土而出，缠住马腿与人体，将整支队伍拖回原地。石油精灵立于高丘之上，火焰双目扫过众人，仅一个眼神，便让所有俘虏跪地请降。
三处叛乱，一个时辰内平定。
消息传回金汤城时，李文正站在城头，手中木剑轻点地面。云姬走来，手里拿着一块刚从星图中剥离的晶片。
“楼兰、龟兹、于阗，都在动。”她声音很轻，“密信已经发往北境，找匈奴残部谈合作。”
李文点头：“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可战胜。”
他抬手一召，石油精灵从西面归来，火焰形态未散，落在城墙上，热浪逼得守卫后退两步。李文伸手按在它肩上，低声道：“能供能给蝎尾骑兵吗？”
精灵点头，张口吐出一团黑焰，落在地面化作一座小型油炉，连接着三条金属管道。李文挥手，呼衍铁率百名蝎尾骑兵列队入场。这些骑兵本就擅长夜战，坐骑为改良的沙漠豹，爪下装有防滑铁片，能在沙地上疾驰如风。
此刻，他们背上多了一件新装备——由石油精灵供能的喷火器。形如短管，前端可调节火焰喷射角度，燃料来自油炉通过地脉管道输送的高纯燃油。
“今晚行动。”李文说，“目标：匈奴南境粮仓。”
呼衍铁咧嘴一笑，拍了拍背上喷火器：“烧干净？”
“烧到他们不敢再靠近西域一步。”
夜幕降临。
百名蝎尾骑兵悄然越过边境，贴着沙丘低处前行。粮仓建在干涸河床旁，四周有木墙与了望塔，守军百余人，正轮岗换哨。谁也没注意到，空中有几道黑影贴着风沙滑行而来。
骑兵攀上沙丘顶端，喷火器启动。
火焰如龙舌般扫出，第一波火流击中粮仓外墙，木料瞬间碳化崩裂。第二波直扑内部粮垛，火势迅速蔓延。守军惊醒时，整个仓库已陷入火海，浓烟滚滚升空，映得半片沙漠通红。
呼衍铁站在高处，看着火焰吞噬一切，忽然抬手，示意暂停。
“留一条路。”他说，“让他们逃回去报信。”
火势被控制在一定范围，未波及周边村落。百姓安然无恙，但匈奴军营内的恐慌却迅速扩散。逃回去的士兵哭喊着描述“从天而降的火龙”，说那是西域神明降罚。
消息传开后，楼兰使者当夜撤回密信，龟兹国王下令拆除边境哨塔，于阗贵族连夜召开会议，决定暂缓一切军事行动。
第二天清晨，李文站在神树之下，听取前线回报。
“蒸汽战车能源开始衰减。”一名工匠跪地禀报，“前线有七辆停摆，燃料输送中断。”
李文皱眉。他知道问题出在能源供应上。战车虽强，但依赖人工补给，一旦战线拉长，便难以为继。
他转身走向城外荒原，石油精灵紧随其后。
“你能不能……自己产油？”
精灵沉默片刻，火焰双目微微闪动。它低头看向地底，伸出一指，插入沙中。片刻后，一株黑色藤蔓破土而出，茎干粗壮，表面覆盖油膜，根部深入地脉，正不断分泌出浓稠黑液。
“自生油藤。”李文低声说，“能铺多远？”
精灵摊手，火焰在掌心旋转，投射出一片虚影——金汤城为中心，油藤如根系般向四周蔓延，覆盖百里，连接每一辆战车。
李文点头：“做。”
三天后，第一条油脉回路建成。智慧精灵协助构建了能量传导网络，将油藤分泌的燃油通过地下陶管实时输送至前线。七辆停摆战车重新启动，蒸汽升腾，铁甲列阵于城外荒原，黑烟如柱，车轮碾过沙地，发出沉闷轰鸣。
石油军团正式成军。
李文立于高台，看着这支由蒸汽、火焰与植物灵能组成的军队，缓缓抬起手。
战车齐鸣，蒸汽炮对空试射，白雾冲天而起。蝎尾骑兵列队奔腾，喷火器在空中划出火线。石油精灵立于阵前，火焰双目扫视四方，仿佛在向整个西域宣告：此地已有不可撼动之威。
云姬走来，站到他身边，望着远处的地平线：“震慑够了。”
李文点头：“但还不够远。”
他话音未落，海面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起初只是轻微震动，随后，海浪无风自动，层层叠叠地向岸边推来。李文眯眼望去，只见海平线尽头，一道巨大黑影缓缓升起，遮住了半边天光。
那影子极宽，轮廓模糊，像是某种庞然巨物正从深海浮出。
云姬立刻取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一个从未标记过的方位。她低声说：“能量层级……超过已知生物。”
李文没动。他只是将木剑握得更紧了些。
黑影继续上升，海水顺着它的边缘倾泻而下，在阳光下闪出油膜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