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在雾中回荡，余音未散，祭坛残骸上的血纹已开始逆向流转。李文指尖一紧，木剑横扫半圈，六名植物精灵迅速收拢，围成环阵立于他身侧。绿光交织如网，将三人笼罩其中。
赤奴低吼一声，战斧从沙中拔出，退至左翼。云姬没动，耳根藤贴着地面悄然延伸，探向那片仍在蠕动的铭文裂隙。
“来了。”她声音很轻。
血雾翻涌，自祭坛中央升腾而起，凝聚成一道人影。身形虚实交错，披着破旧黑袍，左臂空荡荡地垂在身侧，右手指节粗大，指甲泛着铁灰色。他站在那里，没有脚步，也没有气息，仿佛本就不属于这片土地。
李文盯着那人，语气平静：“呼衍枭。”
对方咧嘴一笑，牙缝间透出森寒：“你认得我，很好。省去自我介绍的废话。”
“你不该来。”李文道，“这地方撑不住你的魂体强行显化。”
呼衍枭仰头笑了两声，笑声干涩如砂石摩擦：“你以为我是靠这副残躯站在这儿？我早已不是当年被你断臂驱逐的那个祭司了。如今，我是祖灵之火最后的持灯者。”
云姬眉头微皱，藤蔓末端轻轻颤了一下：“他在借地脉阴气塑形，但意识是完整的——他把自己的神识烙进了祭坛源核。”
“所以才敢亲自现身。”李文低声接话。
呼衍枭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李文脸上：“你们一路破幻阵、毁符文，以为是在救人？可笑。那是通往长生的阶梯，是我为匈奴万魂点燃的归途之火。”
“长生？”赤奴冷笑，“你连完整身子都没有，还谈什么长生？”
“正因残缺，才更需重铸。”呼衍枭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团暗红光焰，“蓬莱仙岛并非传说，而是上古炼气士留下的‘蜕命台’。只要重启龙脉，引动天地精气灌体，便可重塑肉身，逆转生死。我要做的，不只是活下来——我要让所有死去的族人，全都回来。”
李文眼神微凝。
这不是单纯的求生，也不是复仇。这是要以整座仙岛为炉，以万千生灵为薪，炼一场亡族复兴的大梦。
“你布下幻妖，扰人心智，就是为了清场？”李文问。
“聪明。”呼衍枭点头，“那些软弱的灵魂，见不得真相。他们只会跪拜、祈祷、逃避。而我要的是绝对的寂静——没有干扰，没有阻挠，只有纯粹的能量流动。你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惜我们来了。”李文抬手，一名藤精灵跃前半步，叶片舒展，释放出柔和清光，“而且不会让你完成仪式。”
呼衍枭眯起眼：“就凭这些小虫子？”
话音落下，他手掌猛然下压。
祭坛四周的焦痕骤然爆裂，三具身影从地下缓缓升起。它们全身覆盖青铜鳞甲，头戴狼首面具，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寒光。每走一步，沙地都微微震颤。
“铁甲尸将。”云姬低声道，“不是傀儡，是用古战士遗骨重炼的战奴。”
“正好试试新招。”赤奴咬牙，战斧斜拖地面，脚下发力冲出。
他速度极快，瞬间逼近最前方的尸将，斧刃划出弧光直劈肩颈。可那尸将竟不闪不避，硬受一击后只是身形晃了晃，反手一刀横斩而来。
赤奴急退，肩甲被削去一角。
“皮太厚！”他低骂一句。
李文立刻下令：“缠足！别让他们靠近！”
两名藤精灵应声扑出，根须如鞭抽打而出，精准缠住两具尸将脚踝。绿光渗入甲缝，藤蔓迅速生长，试图将其钉在原地。
但尸将动作丝毫不滞，一脚踏下，藤蔓当场断裂。
“它们不受植物影响？”李文皱眉。
“不是不受影响，是压制太快。”云姬迅速分析，“它们体内有微型符阵，在持续排出生机干扰——专门防你这种手段。”
空中忽然传来尖啸，十几只幻妖自雾中俯冲而下，双翼展开如薄纱，眼中闪烁诡异紫芒。
李文眼神一冷：“分兵！三只对付空中，其余守住阵眼！”
藤精灵立即响应，三只腾空跃起，叶片喷洒出淡金色花粉。粉末飘散开去，幻妖群飞行轨迹顿时紊乱，几只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哀鸣。
剩下三只则围绕李文旋转，不断输送生机。他深吸一口气，将气运之力注入木剑，剑尖点地，一圈绿色波纹扩散开来，暂时稳住了脚下空间的扭曲。
赤奴再次扑上，这次专攻关节连接处。他一斧劈中一具尸将膝盖，终于让它动作迟缓了一瞬。紧接着，他又旋身横扫，逼退另一具。
“有效！”他大喝。
云姬 meanwhile 耳根藤猛甩而出，在空中织成一张隐形藤网。一只幻妖猝不及防撞入其中，瞬间被绞碎。
“别给它们绕后的空隙！”她提醒。
李文目光紧盯呼衍枭：“他还未出手，真正的杀招一定在后面。”
果然，呼衍枭嘴角扬起，右手高举，口中念出一段古老咒语。祭坛残存的符文逐一亮起，血光冲天。
“百魂哭嚎！”他低吼。
刹那间，无数凄厉嘶喊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识的冲击。赤奴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握不住斧柄。云姬脸色发白，耳根藤剧烈抽搐。
李文早有准备，六名藤精灵同时绽放光芒，形成一层柔光帷幕，将三人护在其中。清辉流转，外界的嘶吼被削弱大半。
“你在怕。”李文盯着呼衍枭，“怕我们打断你最后的机会。”
“怕？”呼衍枭冷哼，“我只是在测试你们能撑多久。告诉你也无妨——这座祭坛的确古老，远超我的时代。但我找到了它的钥匙：一个自愿献祭的活人，带着纯净的西域血脉，死于怨恨与不甘之中。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那个蠢货亲手把钥匙送到我面前。”
李文心头一震。
“你说谁？”
“你那位逃走的旧部，呼衍铁。”呼衍枭狞笑，“他背叛家族，逃入中原，却被你收留，封为将军。可你知道他在夜里梦见什么吗？是他父亲被族人活埋时的眼神。他恨你，也恨我，但他最恨的是自己无力改变过去。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祭品。”
李文瞳孔微缩。
呼衍铁……竟成了阵眼的一部分？
难怪这座祭坛如此顽强，屡毁屡生。
“你利用他的执念激活古阵？”李文声音沉了下来。
“不仅如此。”呼衍枭缓缓抬起左手残臂，“我还取了他的骨，炼成了我的新肢。”
他袖袍一抖，空荡的左袖中，缓缓伸出一只全新的手臂——灰白如骨，关节处刻满符文，五指伸展时发出金属般的摩擦声。
“现在，你明白了吗？”他低笑，“我不是在求长生。我是在替整个民族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命运。”
李文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那你应该知道，真正启动蜕命台的条件，不是血祭，而是心甘情愿的传承。”
呼衍枭一怔。
“你以为上古炼气士靠杀人就能飞升？”李文缓缓站直，“他们留下的是门，不是坟。你走错了路。”
“错？”呼衍枭怒极反笑，“我杀了三百巫师，屠尽乌孙王族，踏平三十六部落，走到今天，谁敢说我错了？！”
他猛然挥手，三具尸将同时暴起，狂奔冲锋。幻妖群再度集结，从高空俯冲而下。
李文喝令：“结阵！守心！”
藤精灵绿光大盛，赤奴怒吼迎敌，云姬耳根藤疾速编织防御网。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之际，呼衍枭突然闭眼，双手合十，口中吐出一个音节。
地面震动骤停。
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悄然浮现，来自祭坛深处，又像是从更高处降临。
李文猛地抬头，看见原本混沌的天空裂开一道细缝，隐约有金光透出。
“长生物……已经启封了。”呼衍枭睁开眼，眼中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你们阻止不了它。它会选择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