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还压着那道弯月形刻痕，玉简的温润感尚未散去。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轻轻震动，与他的呼吸节奏隐隐同步。
他没有立刻收手，而是将另一只手缓缓探入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旧纸。纸页边缘已经磨损，边角处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泥渍，那是赤壁之战时留下的痕迹。这卷《奇门遁甲》残卷，他一直贴身带着，从未离身。
云姬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向他：“你要试？”
李文点头：“刚才那颗星不是偶然亮起的。它在等什么，或者……被什么唤醒。”
他说完，将玉简平放在膝上，又让植物精灵从指尖延伸出几缕细丝，托住残卷悬于其上。绿光轻闪，如同春风吹过初芽，两件宝物之间开始有微弱的能量流转。
起初很平稳。
但就在第三息，残卷突然自行翻动一页，一道金纹跃出纸面，直冲空中。与此同时，玉简也剧烈震颤起来，那颗新浮现的星辰虚影骤然放大，光芒刺眼。
赤奴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已按在刀柄上：“这动静不对。”
呼衍铁迅速挡在李文侧前方，目光紧锁半空。只见那金纹与星光相接的瞬间，整片天穹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无数世界影像如潮水般涌出——冰封的城池、浮空的山峦、燃烧的沙漠、倒悬的河流……它们像碎片般漂浮在虚空之中，彼此交错又互不相连。
而在最深处，一座古殿静静悬浮。
它通体由灰白石料筑成，九重门阙环绕四周，殿顶铭文清晰可见：天庭核心。
“就是它。”赤奴声音低沉，眼神骤缩，“我在时空裂隙里见过这座殿。那时我差点死在里面，只记得有一股力量把我推了出来，然后我就醒了。”
云姬双膝跪地，手掌贴在祭坛表面。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额头渗出细汗。“这不是幻象，是真实存在的空间投影。那个位置……正在被激活。有人在试图打开它。”
“不是‘人’。”李文忽然开口，目光未移，“是机制本身。这座殿，原本就设定了某种唤醒条件。我们刚才的动作，可能是触发了其中之一。”
他话音刚落，玉简与残卷同时发出嗡鸣。绿丝轻颤，竟开始自发调节两者之间的能量流动。原本冲突的力量，在植物精灵的生命频率调和下，渐渐趋于稳定。
天空中的影像也随之凝实。
那座古殿不再模糊，每一根立柱、每一道阶梯都清晰可辨。更奇怪的是，随着影像稳定，李文体内气运之力也开始共鸣，仿佛有某种召唤从遥远之处传来。
“它认识我。”他低声说。
“什么意思？”呼衍铁皱眉。
“不是针对我个人。”李文闭眼感应片刻，“而是对‘开启者’的身份认可。谁掌握了通道权限，谁就能被它感知。”
云姬猛地睁眼：“少主，小心！它的反馈太强了，如果继续维持连接，可能会引来反向定位——有人也能顺着这条线找到我们。”
李文立刻抬手，切断气运输出。植物精灵收回绿丝，残卷缓缓落下，玉简也归于平静。天穹上的影像随之消散，只留下一丝淡淡的余光，在空气中缓缓旋转，最终隐没。
祭坛恢复寂静。
但所有人都清楚，刚才那一幕不是错觉。
赤奴喘了口气，抹了把脸：“所以，真有这么个地方？不是传说？”
“不只是存在。”李文睁开眼，语气笃定，“它是原点。诸天万界之所以能互通，是因为它们都曾属于同一个整体。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第一次对外释放完整坐标。”
呼衍铁沉声问：“那下一步呢？就这么等着它再亮一次？”
“不。”李文将残卷重新收进袖中，动作利落，“我们要主动查。既然它能被触发，说明条件已经成熟。谁先摸清规则，谁就能掌握先机。”
他站起身，望向西方边境的方向：“赤奴，你带五名精锐即刻出发，沿玉门关外三百里范围巡查。重点查看是否有异常灵气聚集，或是地面出现不明裂痕。若有异状，立刻传讯回来。”
赤奴抱拳：“明白。”
“记住。”李文压低声音，“别深入未知区域。若是发现类似门户的结构，原路退回，不要触碰。”
“为什么？”赤奴顿了顿，“怕里面有埋伏？”
“怕里面有反应。”李文看着他，“那座殿不是死物。它要是能选人，就不会只给我们看一眼。”
赤奴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云姬走到李文身边，声音轻了些：“你怀疑匈奴那边也有线索？”
“呼衍枭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李文盯着手中玉简，“他们信奉远古巫神，早就有寻找‘天上宫阙’的记载。若让他们先找到入口……西域必乱。”
云姬沉默片刻：“我可以加强空间监测。只要附近百里内出现法则波动，我能第一时间察觉。”
“好。”李文将玉简递给她，“你守在这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一旦发现异常频率，立即切断所有连接。”
她接过玉简，指尖刚触到表面，忽然眉头一跳：“等等……它还在发热。”
李文立刻伸手覆上。
果然，玉简背面那道弯月刻痕正微微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部加热。更诡异的是，它的温度变化呈现出规律性，每隔七息升高一度，再缓慢回落。
“被动响应？”云姬迅速取出水晶片贴在玉简背面，闭眼感知，“不对……这是信号。有人在用特定频率敲击某个节点，试图建立联系。”
“不是求救。”李文眯起眼，“是试探。他们在确认我们能不能接收。”
“要不要回应？”呼衍铁问。
“不。”李文果断摇头，“现在任何互动都可能暴露位置。保持静默，只监听。”
云姬点头，双手结印，水晶片泛起一层薄光，将玉简包裹其中。她开始逆向追踪信号来源，试图锁定发射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个时辰后，她睁开眼：“信号来自西北方向，距离极远，至少跨越三个已知小世界。而且……它不是连续发送的，每次只持续三息，间隔很长。”
“说明对方也在谨慎行事。”李文思索片刻，“要么是被困者，要么是不想惊动其他人。”
“会不会是……”云姬迟疑了一下，“另一个持有残卷的人？”
李文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玉简，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但也许，早就有人走在前面了。
呼衍铁忽然开口：“少主，边境哨所刚刚送来急报。”
“说。”
“玉门关外五十里，沙层下发现一块刻字石碑。形状残缺，但上面有个标记……和你刚才画的一样。”
李文抬眼：“哪个标记？”
“弯月形。”呼衍铁递上一张拓片，“而且，碑文末尾写着一句话——‘门开之时，血洗西陲’。”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云姬盯着拓片看了许久：“这不是警告，是宣言。有人不仅知道了坐标，还打算动手。”
李文缓缓站起身，走到祭坛边缘。远处山风拂面，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传令下去。”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加强各关隘防守，所有植物精灵进入警戒状态。驼峰骑兵随时待命，一旦接到赤奴消息，立刻支援。”
呼衍铁抱拳：“是！”
“还有。”李文回头看向云姬，“把玉简封存起来。除非我亲自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启动监测。”
她点头：“明白。”
李文最后看了一眼西方天际。
那里云层低垂，阳光斜照，看不出丝毫异样。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开始了。
赤奴策马穿过山谷时，风开始变冷。
他拉紧披风，回头看了一眼终南山的方向。远处山巅隐约可见一道微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他没多想，扬鞭加速。
队伍刚翻过一道沙脊，前方斥候突然勒马停下。
“将军，你看那边。”
赤奴抬眼望去。
黄沙尽头，一道断裂的石碑半埋在土中。碑面朝天，上面刻着一道弯月形痕迹，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污迹。
他翻身下马，走近细看。
那不是泥土。
是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