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的手还搭在李文手腕上，声音虽弱却清晰：“根还没断。”
李文心头一震，目光落在手中那株七星莲上。叶片微颤，露珠未散，根须尚连着湿泥。他立刻明白——药未离土，生机未绝，还有转机。
他没有答话，只是缓缓点头，将草药小心收进怀里，指尖触到衣襟内侧薄荷精灵的余温。茶树精灵飘在身侧，清气已近枯竭，叶片边缘泛黄卷曲。三名五毒教徒步步逼近，弯钩在手，毒雾缭绕。
李文背靠岩壁，左手护住身后摇晃的华佗，右手按住肋骨处的伤口。那里被钩刃擦过，布料撕裂，皮肉火辣作痛，毒素正顺着血脉缓慢蔓延。他呼吸略沉，但眼神不动。
不能再硬拼了。
他忽然松开木剑柄，任其垂落腰间。接着，抬起握着七星莲的那只手，缓缓举向空中，又一点点放下，像是力气耗尽。
“你们赢了。”他说，声音带着疲惫，“这药……我带不走。”
三人脚步一顿。
为首的教徒眯起眼，盯着他半晌，冷声道：“放下药，退后十步，饶你不死。”
李文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似在喘息。他慢慢蹲下，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将七星莲轻轻搁在湿岩上，动作迟缓，仿佛每一寸都在承受剧痛。
“此药救不了人，也救不了你们。”他喃喃道。
左侧那人冷笑一声，向前迈步：“嘴硬到最后，也不过是个逃命的货色。”
他靠近岩面，伸手去取七星莲。指尖距离草叶仅一寸，其余两人仍站在原位，一人盯紧李文，一人警觉扫视四周，阵型未乱。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触到莲茎的刹那——
李文左手猛然拍地，掌心与岩石相击，发出闷响。
“藤蔓精灵！”他喝出二字，声音陡然凌厉。
一道翠绿光影自他袖口疾射而出，如藤蛇破土，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下一瞬，那名俯身取药的教徒手腕一紧，脚踝同时被数条青藤缠住，整个人被猛地拽倒，重重摔在湿岩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挣扎欲起，却发现藤蔓越收越紧，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竟将整条右臂牢牢锁死在地面。
其余两人脸色骤变。
“有埋伏！”持钩者怒吼，立刻扑来。
李文不再迟疑，一把抓起七星莲，迅速塞入怀中贴身藏好。他转身扶住华佗，低声道：“走！”
老者脚步虚浮，中毒已深，嘴唇泛青，但仍咬牙跟上。李文半背半拖，沿着岩坡向上疾行。茶树精灵勉强飘起，释放最后一丝清气，在前方开辟出一条短暂无毒的小径。
背后传来怒骂与撞击声。
被藤蔓困住的教徒已被勒得无法动弹，另一人挥钩猛砍藤条，可那些青藤坚韧异常，刀刃划过只留下浅痕，反而被反弹之力震得虎口发麻。
第三名教徒从高岩跃下，直扑李文后背，手中甩出一枚黑钉，钉尖泛紫。
李文耳听风动，侧身一闪，黑钉擦肩而过，钉入石缝，瞬间腐蚀出缕缕白烟。
他不敢回头，只加快脚步。地面湿滑，碎石滚动，每一步都需稳住身形。华佗呼吸粗重，身体越来越沉，但他始终没有松手。
“撑住。”李文低声说，“马上就出去了。”
藤蔓精灵并未追击，而是盘踞在湿岩中央，根须不断延伸，将整片区域的地面搅动起来。泥土翻涌，碎石腾空，形成一道临时屏障。更有几条藤蔓抽出地面，如鞭抽打，逼退两名追兵。
其中一人被藤条扫中胸口，踉跄后退，撞上岩壁。另一人刚要绕行，脚下突然塌陷——一根主藤破土穿出，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紫雾深处，李文背着华佗的身影渐行渐远。
“别追了！”倒在地上的首领嘶吼，“先解他身上缠的怪东西！”
可没人回应。
藤蔓越缠越紧，那名被擒的教徒脸涨成紫色，拼命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他瞪大双眼，看着远处雾中模糊的人影消失不见。
李文一路疾行，穿过枯竹林边缘，终于踏上相对干燥的坡地。他停下片刻，靠在一棵断木旁喘息。怀中的七星莲安静躺着，叶片轻颤，似在回应主人的心跳。
华佗倚着他，气息微弱：“你……早就算好了？”
“不算。”李文摇头，“我只是知道，他们不会让我活着带走药。所以，不能让他们觉得我能赢。”
老者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咳出一口黑血。
李文皱眉，伸手探他脉搏——跳动紊乱，毒素已侵入脏腑。若再不施救，撑不过两个时辰。
“还能走吗？”他问。
华佗点头，扶着树干勉强站直：“只要……不让你一个人背。”
李文没再说什么，重新将他背上，调整重心，继续前行。身后山谷依旧笼罩在紫雾之中，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可他知道，五毒教绝不会善罢甘休。
走出约半里，前方出现一道干涸的河床，两岸石壁陡峭，是通往藏身处的必经之路。李文放慢脚步，警惕环顾。这里地势狭窄，极易设伏。
他取出水囊，喂华佗喝了一口清水。老者咽下后，气息稍稳。
“前面……小心。”华佗低声提醒。
李文点头，一手紧握木剑，一手护住怀中药草。他踏上了河床底部的碎石路，脚步轻缓，每一步都试探着前方是否安稳。
忽然，华佗在他背上轻轻一挣。
李文立即停步。
“怎么了？”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右侧石壁上方。
李文抬头望去。
一块突出的岩石阴影下，有一小片苔藓，颜色比周围深得多，且形状规整，像是人为涂抹而成。
他眯起眼。
那不是苔藓。
是某种药泥，用来标记路径的记号——和五毒教常用的封印泥颜色一致。
有人提前在这里做过手脚。
他迅速扫视四周，发现河床两侧的石缝中，隐约可见细线牵连，极细，近乎透明，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
陷阱。
他低头看向脚下碎石，其中几块排列过于整齐，像是被人特意摆放过。
李文缓缓后退两步，正要转身绕行——
“等等。”华佗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听……风声。”
李文屏息。
风从上游吹来，掠过石壁，发出细微呼啸。可在那风声之中，夹杂着一丝极轻的“咔”声，像是机关启动的前兆。
他猛然抬头，望向河床尽头。
一道黑影正从高处缓缓移开。
那是监视者。
他立刻抱起华佗，飞身跃向左侧岩壁凹处。几乎在同一瞬间，头顶两侧石壁猛地弹出数张铁网，交错落下，将整段河床封锁。
紧接着，地面震动，十余个隐蔽洞口开启，数十只通体漆黑、背生硬壳的虫兽爬出，口器开合，滴落腐蚀性黏液。
毒傀虫群。
李文靠在岩壁上，呼吸微凝。这些虫子行动缓慢，但数量众多，且外壳坚硬，普通攻击难以击破。若是被困在此处，迟早会被耗死。
他摸了摸袖中残存的气运之力，尚能支撑一次召唤。
但不能再浪费。
他低头看向怀中七星莲，又望了望头顶被铁网遮蔽的天空。
“只能赌一次了。”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
下一瞬，袖中绿光再闪。
藤蔓精灵再度现身，身形略显黯淡，显然消耗不小。可它没有迟疑，立刻分出两条主藤，分别缠住两侧铁网连接处，用力拉扯。
铁网纹丝不动。
李文咬牙，将气运之力注入其中。
“给我——开！”
轰的一声，左侧铁网连接枢纽崩裂，整张网斜塌下来，压住数只毒傀虫。趁此空隙，藤蔓精灵抽出一根长藤，横架于断裂网框之上，形成一座简易桥梁。
李文背着华佗，一脚踏上藤桥。
藤条剧烈晃动，但他稳住重心，快速通过。刚落地，身后铁网已被虫群推开，更多毒傀虫涌入。
“走！”他低喝。
藤蔓精灵断后，以自身为盾，挡在通道口，无数藤条交织成墙，将虫群暂时阻隔。
李文抱着华佗，在崎岖山路上疾行。身后爆炸声接连响起，那是毒傀虫自爆躯壳引发的连锁反应。热浪扑来，灼烧着后背。
他不敢停下。
翻过一道矮岭，藏身处已在望。
那是一座半塌的石屋，掩在荒草之间，外墙斑驳，门板歪斜。可此刻看来，却像是唯一的归处。
李文加快脚步，冲向门口。
就在他即将踏入门槛的瞬间——
华佗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肩膀。
“等等。”
李文顿住。
老者盯着屋内地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门槛下的影子……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