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声刮擦再未响起。李文盯着墙角的石缝，确认没有第二道声响后，才缓缓将木剑收回腰侧。他转身走向火堆旁的矮石墩，坐下时动作略显迟滞，肋骨处的余毒仍在隐隐作痛，但已不影响行动。
赤奴靠在草堆上，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他看着李文，声音低却清晰：“大哥，他们不会只守那一处。”
华佗闭着眼，手指搭在腕上把脉，片刻后睁开：“不止一处。我被关押时，听看守提过‘三巢六穴’。七星莲所在只是药材点之一，其余地方藏毒虫、炼蛊人，还有几处专供祭祀用的暗坛。”
李文点头：“他们以毒为兵，必有供给之源。若我们只取一味药便退，下次再遇，可能就是整片山谷的毒雾扑面而来。”
“所以不能等。”赤奴撑着墙壁坐直了些，“得先动手。他们布得越广，破绽越多。”
华佗看向李文：“你打算如何应对？”
“先查，再断。”李文从怀中取出青铜罗盘，掌心轻托，星图纹路在昏光下泛出微弱银光，“我会让植物精灵沿林地根系蔓延，探查地下是否有封闭空间或异常热源。这类据点多建于阴湿之地，通风口和排水道必然存在，只要找到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
赤奴思索片刻：“我能联系几个旧部。羌族有些猎户常年在南疆边缘走动，对山势熟，又能伪装成采药人进谷。让他们分头查看，若有守卫森严、入口隐蔽的地方，就做记号。”
“好。”李文应道，“你负责地面耳目。记住，只查不动，发现线索立刻回传，不要冒险靠近。”
“明白。”赤奴点头，“我天亮前就派人出发。”
华佗又道：“你们若要辨认据点特征，我可提供些细节。有一处地方，气味极怪——腐叶混着甜腥，像是烂果泡在血水里，入口藏在瀑布之后，白天看不出异样，夜里有人影晃动。还有一处，每到子时必燃绿火，火光不散，也不照远，只围成一圈，像是在祭什么。”
李文记下：“气味、火光、地形隐蔽性，都是线索。再加上精灵探查的结果，足够筛出可疑地点。”
屋内一时安静。风从破窗吹入，带起灰烬飘散，落在三人之间的空地上。
李文低头看着罗盘，星图缓缓流转，似与他体内气息呼应。他轻声道：“一旦确认据点位置，我们不求全毁，只挑最薄弱的一处下手。烧掉存毒之所，斩其供应，打乱他们的节奏。”
“为何不直接攻主巢？”赤奴问。
“主巢必有重防，且深藏毒瘴核心，贸然闯入等于送死。”李文抬眼，“我们现在缺的是时间，不是勇气。若能先毁一两个支点，他们自会慌乱调兵，那时反而露出更大破绽。”
华佗缓缓点头：“此法稳妥。五毒教行事讲究层层递进，毒源、蛊人、护法各司其职。一旦某一环断裂，后续布置便难衔接。尤其药材培育地最为脆弱，既不能移动，又需长期养护，正是突破口。”
“那就定下方向。”李文站起身，语气沉稳，“第一步，收集情报。植物精灵今夜就开始行动，根系向四周延伸，重点探查地下空洞与人为开凿痕迹；赤奴联络旧部，明日清晨前完成部署；华佗先生，您将所知的据点特征整理出来，包括气味、火光规律、守卫轮换时间等，越细越好。”
“我可以画个简图。”华佗道，“虽不知确切方位，但大致形状和布局还能记得。”
“有图更好。”李文点头，“等信息汇总，我们再筛选目标，择机出击。”
赤奴忽然道：“大哥，你体内的毒……真没事？”
李文顿了顿，抬起手看了看指节。皮肤下仍有淡淡青线游走，但已不再扩散。“压住了。薄荷精灵还在循环清毒，只要不剧烈运功，不影响判断。”
“那你别亲自涉险。”赤奴盯着他，“我去查，我去动手，你在这儿统筹就行。”
“我是统帅，不是将军。”李文笑了笑，“该我上的时候，自然会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网撒出去。敌人以为我们刚逃出生天，必定松懈。我们就趁这个空档，摸清他们的底牌。”
话音落下，屋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扑翅声，像是夜鸟掠过屋顶。李文眉梢微动，袖中藤蔓精灵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平静。
是风。
他没回头，继续道：“明日开始，所有人减少露面。白天熄火，晚上不开灯，进出只走后窗小道。一旦启动计划，他们很快就会察觉。”
华佗靠在墙边，缓缓闭眼：“老夫虽体力未复，但还能写，还能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您先把据点特征写下。”李文走到角落，翻出一块干净布巾铺在地上，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炭笔，“等赤奴的人带回消息，我们在这里拼图。”
赤奴看着那块布，忽然道：“大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养这么多毒？不只是为了害人吧？”
“当然不是。”华佗睁开眼，“我在囚室里听过一句话——‘万毒归心，可启神门’。他们图的，恐怕不只是控制一方山水。”
李文神色未变，但指尖稍稍用力，炭笔在布上划出一道深痕。
“神门？”赤奴皱眉，“什么意思？”
“不清楚。”华佗摇头，“但他们的仪式越来越频繁，献祭人数也在增加。若真是冲着某种‘开启’去的，那这场祸事，才刚刚开始。”
李文低头看着布上的线条，慢慢勾勒出一个圆圈，代表主巢。“不管他们想开什么门，我们都得在门打开前，把钥匙毁掉。”
三人沉默片刻，各自心中已有决断。
李文收起罗盘，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外面夜色浓重，山林如墨，不见一丝灯火。
他低声对赤奴说：“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安排人手。华佗先生，您也别硬撑，写完就睡。接下来的日子，谁都不能倒下。”
赤奴靠在草堆上，点点头：“大哥，我会盯紧。”
华佗轻叹一声：“只盼这一次，能真正斩断毒根。”
李文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会儿黑暗中的山林。袖中的植物精灵传来微弱感应——东南方向，根系触到了一段异常坚硬的岩壁，内部中空，且有气流微动。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回屋内，将门轻轻掩上。
炭笔落在布上，开始勾画第一条搜索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