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底渗出的水线仍在缓缓爬行，黏稠的浊黄液体沿着石砖缝隙蜿蜒，像某种无声的警示。李文蹲着未动，指尖残留着那抹异样的触感，既非泥浆，也不似寻常地下水。他没有回头，只低声道：“去把云姬叫来，带上阵盘。”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踏碎了江岸的寂静。一名探子从岸边小道飞奔而上，铠甲满是泥渍，靴底还沾着湿泥，显然是刚从水路脱身而来。他在高台下跪地抱拳，喘息粗重：“启禀主公！江东急报——有新势力意图进犯！”
李文缓缓站起身，目光仍落在脚下那道水痕上，声音平静：“说。”
“三日前，周瑜残部在下游百里外的密港集结，战船逾三千，配有重型冲舰。原本只是小股流寇聚集，但近日有一支不明势力主动联络，供给粮草与兵械，甚至派出法师随军协防。”
“法师？”李文终于转过身，盯着探子，“什么模样？做了什么？”
“身穿黑袍，头戴骨冠，曾在夜间引火焚林，试演阵法破口。属下亲眼所见，火焰并非自燃，而是从地下喷涌而出，烧得整片林子化为灰烬，连根都不剩。”
李文眼神微凝。
云姬此时已赶到，手中捧着阵盘，边走边低头查看数据。她站定后未多言，只将阵盘递向李文：“江底能量波动比昨夜增强两成，尤其是东南方向，已有轻微震源扩散迹象。若再持续下去，堤基承压可能失衡。”
李文接过阵盘扫了一眼，随即问探子：“这支新势力可有名号？来头如何？”
“尚未查明具体身份，但据细作回报，其旗帜为赤色蛇纹，军中士卒皆以兽骨饰面，行动迅捷，不惧死伤。更诡异的是，他们似乎能避过常规侦测，多次绕开我方哨点，直抵密港外围。”
云姬忽然开口：“若真有精通火系术法之人，又懂得规避空间感知，极可能是西域古巫一脉。这类人擅长借地脉热流施法，对水生植物精灵有天然压制力。”
李文点头，目光沉了下来。
他想起数月前在玉门关外曾缴获一面残旗，上面正是赤色蛇纹，当时并未深究，以为只是某支散落部族的图腾。如今看来，那并非偶然。
“传令。”他语气一沉，“所有工匠轮班缩短，午时前必须收工，夜间只留值守与巡哨。江面侦测网加密频次，每半个时辰上报一次动静。另，调拨五株成熟水生植株，优先保障供能稳定。”
云姬迅速记录，随即补充：“还需重启空间预警系统。若敌人掌握破界之术，单靠物理防线无法应对。”
“准。”李文应道，“你即刻回科学院组织调试，我要在明日晨会前看到完整的应急布防推演图。”
“是。”云姬收起阵盘，转身快步离去。
探子仍跪在原地，低声请示：“是否需要加派细作深入密港？”
李文沉默片刻，才道：“不必。此刻贸然潜入，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继续观察动向，重点盯住那位法师——他若再施法，务必记下方位、时间、火焰形态。”
“属下明白。”
“去吧，先换身干衣，吃些热食。接下来还有任务。”
探子领命退下。
风渐起，吹动李文宽袍的衣角。他重新蹲下，伸手再次蘸了点那仍在渗出的浊黄液体，捻了捻。黏性比刚才更强，颜色也更深了些，像是被某种力量缓慢催熟的腐液。
他站起身，望向江对岸。暮色笼罩水面，远处山影模糊，近处却一片死寂。没有鸟鸣，也没有鱼跃。就连平日最爱在浅滩觅食的水禽，今日也踪影全无。
这不对劲。
他取出怀中的基石碎片，那上面的运朝徽记已被裂痕割裂成两半。他摩挲着边缘，仿佛在测算某种节奏。
不多时，一名工匠匆匆赶来，在台下躬身道：“大人，第三段堤基的植物根网出现轻微抽离现象，我们尝试加固，但效果不佳。”
“原因？”
“不清楚……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根系自主收缩，不愿再深入河床。”
李文将碎片收回怀中，淡淡道：“不是不愿，是不能。下面的东西，不让它们下去。”
工匠一愣：“什么东西？”
李文没答，只道：“通知所有施工队，今夜全部撤离江心作业区。阵台保留运转，但不得再进行大规模传送。另外，在两岸高地各设烽火台一座，一旦发现敌情，立即点燃。”
“是！”
工匠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李文从腰间解下一块青铜令牌，“拿着这个去找工部主事，调二十车石灰粉过来，明早之前必须到位。”
“石灰粉？做什么用？”
“洒在江岸。”李文道，“我要让这片土地，变得寸步难行。”
工匠领命而去。
李文独自立于高台，夜风拂面，寒意渐浓。他没有再看江面，而是抬头望向北方天际。那里乌云低垂，遮住了星辰，唯有一道极淡的红光在云层边缘闪了一下，随即隐没。
他眯起眼。
不是火光，也不是晚霞。
那是地热异常的征兆。
若敌人真能操控地脉之火，那么这场进攻，绝不会只停留在江面。
他抬手召来近卫：“去把赤奴的巡防记录调来，重点查过去七日北岸三十七里至四十五里之间的足迹痕迹。若有兽骨装饰或非本军制式的兵器残留，立刻报我。”
“是！”
近卫飞奔而去。
李文站在原地未动，脑海中已开始推演局势。周瑜残部虽败，但根基未灭，若有人趁势拉拢，确可形成威胁。而那支神秘势力，选择此时出手，时机太过精准——正好卡在水域城初建、防线未稳之际。
这不是巧合。
是算计。
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进度，还清楚他们的弱点。
是谁泄露了消息？
还是……早已埋下了眼线？
他正思索间，云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江岸小道上。她步伐比先前更快，手中阵盘发出持续的嗡鸣。
“怎么了？”李文迎上前。
云姬脸色微变：“刚接收到一组异常信号——江底五十丈深处，检测到一段规则的空间波动。不是自然形成，也不是植物精灵活动所致。”
“什么意思？”
“有人在下面，试图打开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