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棂，李文指尖还搭在罗盘边缘。昨夜那枚玉符碎片的残余波动已归于平静，但星图底层的数据流依旧缓慢滚动，像是某种节奏未停的呼吸。他没有合眼，调度册摊在案上，昨日写下的“明日午时，开放北区材料转运通道”一行字清晰可见。
亲卫送来的早茶搁在角落，热气散尽。他抬手将罗盘旋转半圈，三重气运回流阀的状态逐一浮现——稳固，无渗漏。主控星轨经昨夜加固后运行平稳，植物精灵网络也未再捕捉到异常频率。最直接的威胁已被挡住，接下来不是收手，而是反击的前奏。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人影穿过长廊而来。
李守诚拄着木杖走在前头，衣袍整肃，眉间带着惯有的凝重。于吉跟在他身后，袖子卷着一边，手里拎着一截泛青的枯枝，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你这地方，夜里灯火通明，白日反倒像藏事。”于吉进门便说，“人都说你在抢时间，我看你是把时辰掰成两半用。”
李文起身让座，不接话，只将罗盘推至桌心。“昨夜刺客留下的痕迹，你们都看过了？”
李守诚点头：“云姬传来的解析结果，我也瞧了。‘天机已动，七日为期’——这不是恐吓，是定下的日子。”
“他们要动手，就得趁我们还没点亮第一重天光。”于吉把枯枝往桌上一拍，“可你若真等到那天才布防，黄花菜都凉了。”
李文没回应，转而问李守诚：“家族那边，现在能调多少人上来？”
“十二屯田营里抽五营回防，勉强凑两千精锐。”李守诚语气沉稳，“南城地势低，易被渗透，得先立起一道硬防线。我已命人清查各坊户籍，外来者一律登记造册，不得随意走动。”
“不行。”李文摇头，“抽五营收缩防御，等于告诉敌人我们怕了。屯田不能停，粮产一旦下滑，民心先乱。”
李守诚眉头皱紧：“那你打算如何？总不能靠这些藤蔓小人撑全场吧？”
“不用抽调屯田营。”李文手指轻点桌面，“地下温床第三层，有五百藤甲卫，一直休眠待命。昨夜之后，我已经唤醒它们的意识脉络，随时可以激活。”
“藤甲卫？”于吉眼睛一亮，“那批用铁心藤培育的战士？我还以为你还舍不得用。”
“本来不想用。”李文道，“但现在不是藏底牌的时候。他们会编入城防序列，但不公开编制，行动由精灵网络直控。敌人想摸清虚实，得先破开三层地脉屏障。”
李守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也好。不动主力，又能稳住内线，算是两全。”
于吉却笑出声：“你啊，向来不喜欢硬碰硬。既然说到这儿，我也献一策。”他举起手中枯枝，“这是从万象根分出的副根，我能以‘万物生长’神术催它三天成材，七日内便可产出三百根灵力铁木。再用气运之力淬炼，做成短戟或战矛，普通护卫持之也能短暂抗衡高阶修士。”
“你要多少气运？”李文问。
“三千单位，开一次单项通道。”于吉伸出三根手指，“目标世界有天然灵矿脉，材料纯度够高，采掘周期正好卡在七日内。出来就收，不拖泥带水。”
李文低头看着罗盘，片刻后输入一串指令。青铜表面泛起微光，一条新路径缓缓展开。
“准了。”他说，“通道坐标由你定，但开启时间必须在我指定窗口——明日辰时三刻，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多一秒都不行。”
于吉咧嘴一笑：“行，听你的。”
李文抬眼扫过二人：“防守要稳，武器要快，但这还不够。天机阁能调动叛军，说明有人愿意跟着他们走。与其等他们联手压境，不如先把他们的阵脚搅乱。”
李守诚抬手：“你是想分化？可那些部落与我们并无旧交，贸然接触，反遭羞辱不说，还可能暴露意图。”
“我不派人去。”李文从袖中取出一枚细长的种子，通体呈淡绿色，表面有细微纹路如脉络跳动，“这是信藤灵，能通过地脉根系传递一段意念。我会让它带着一句话，送往三个最近有异动的部落——‘共御乱序，非争权柄；封神之路，容万族同行。’”
于吉吹了声口哨：“不强迫，不许诺，就给个念头？倒像是种地的手法。”
“种田久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撒种，什么时候该等风。”李文将种子轻轻按在罗盘边缘，“它们若接收到这段信息，七日内会在特定频率震动地脉作为回应。那时再谈合作，才有基础。”
李守诚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一套，越来越不像打仗，倒像耕作。”
“本来就是耕作。”李文声音平静，“打仗伤元气，种田养根基。我们现在做的，不过是把战场变成田地，让敌人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话音落下，亲卫入内通报：藤甲卫激活程序已准备就绪，只需一声令下便可全面苏醒；工匠组也已完成鸣锋戟模具铸造，只等灵矿送达即可开炉。
李文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封神台工地灯火未熄，搬运队仍在运转，一队植物精灵正沿着地底通道无声穿行，将新一批灵土送入密仓。北区材料转运通道的封锁令尚未解除，但他已经能看到明日午时车马入城的景象——那些看似普通的车队里，或许就有天机阁的眼线。
他不怕他们看。
就怕他们看不懂。
“调度令传下去。”他转身对亲卫道，“藤甲卫即刻进入一级待命状态，代号‘春壤’；于吉所需资源通道，明日辰时三刻准时开启；信藤灵投放计划，今晚子时随地下水流同步释放。”
亲卫领命退出。
厅内只剩三人。
于吉忽然问道：“要是他们真的来了，你打算在哪一环动手？”
李文没答，只是将手掌覆在罗盘中央。
星图微微一震，底层数据流骤然加速，一条新的轨迹自远方逼近，与昨夜那三道刺客的路径呈现出相似的频率特征。
他盯着那条线，直到它停在距离江东城西北边界仅六十里的位置。
然后他说：“等他们再靠近十里。”
窗外，一阵风掠过屋檐，吹动了案上那页调度令的边角。
纸页翻动，露出背面早已写好的一行小字：
“第一批鸣锋戟出炉之时，便是反击开始之刻。”
李文伸手压住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