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拍到一半，她突然抬手抹了把脸，把油污蹭到了脸颊上，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对着刚过来的余迹笑了笑，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点疲惫的沙哑：“刹车灵敏度调好了，试试？”
纪煜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正好停在她笑起来的弧度处。那笑容很淡，眼角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却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软得让人心里发颤。
休息室的门没关严，皇鉴丞扒着门缝往里瞅，正看见纪煜对着屏幕发呆，手指还在屏幕上轻轻摩挲，那眼神软得能滴出水来。他赶紧拽了拽盛焰的胳膊，两人猫着腰溜回维修区，对着技师们挤眉弄眼。
“我赌一百块，煜哥今晚得抱着手机睡。”盛焰压低声音，嘴里的能量棒渣掉了一地。
皇鉴丞啧了一声：“格局小了，我赌他能把这视频设成屏保。”正说着，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纪煜发来的消息：“把上周钱氏送来的燃料样本再检测一遍，数据发我。”
他挑眉笑了，转手把消息转发给盛焰：“瞧见没？借着工作找由头呢。”
盛焰嚼着能量棒的动作一顿，眯眼瞅着那条消息，突然拍了下手：“不对啊，那批燃料样本前天刚检测完，数据都归档了，他当时还签字确认了呢！”
皇鉴丞摸着下巴，笑得一脸了然：“所以说啊，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信不信，等下他就得问‘钱总对这次检测结果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余特助那边有没有补充说明’？”
话音刚落，纪煜的消息又弹了进来：“余迹说这批燃料在低温环境下稳定性还有提升空间，钱总那边有新方案吗？”
盛焰嘴里的能量棒差点喷出来：“我靠，神了！姓皇的你这嘴开过光吧？”
皇鉴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正想回消息，却见纪煜的休息室门“吱呀”一声开了。纪煜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没擦干的潮气，显然是刚洗过脸，只是耳根那点红还没褪干净。
“发什么呆？”他瞥了两人一眼，语气故作平淡，“检测报告呢？”
皇鉴丞赶紧递上平板：“刚让技师重新核对完，数据没变。不过低温稳定性那块，余特助确实提过一嘴，说钱总这两天在实验室熬着，好像在试一种新的催化剂。”
纪煜的目光在“熬着”两个字上停了停，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她又没休息？”
“谁说不是呢。”盛焰插了句嘴，“上次我去送技术资料，瞅见实验室的灯亮到后半夜，钱总眼睛都红了，还在跟研究员算配比呢。”
纪煜没说话，拿着平板转身回了休息室。门关上的瞬间，皇鉴丞撞了撞盛焰的胳膊，朝休息室的方向努了努嘴：“瞧见没？脸都沉下来了，心疼了吧？”
休息室里，纪煜点开平板里的燃料数据，目光却没怎么落在数字上。脑子里反复晃着盛焰的话——“眼睛都红了”“熬到后半夜”。他想起视频里她脸颊沾着油污的样子，想起她对着余迹笑时眼角的红血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闷又涩。
他点开和钱昕昕的聊天框，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敲了句：“燃料样本的低温数据我让技师做了补充模拟，发你邮箱了。”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纪煜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才起身走到窗边。赛车场的探照灯正扫过维修区，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像道没说出口的心事。
——
实验室里，钱昕昕刚让研究员们去休息，自己抱着保温杯坐在电脑前核对数据。屏幕右下角弹出消息提示时，她指尖顿了顿，点开邮件的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附件里的模拟数据做得极细，甚至标注了三种不同低温环境下的压力曲线，末尾还附了句：“皇鉴丞说你们在试新催化剂，这组数据或许能用。”
钱昕昕捏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皇鉴丞？她上周跟余迹提过一嘴催化剂的事，怎么会传到皇鉴丞耳朵里？
保温杯里的枸杞水凉了大半，她倒了杯热水，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凉。点开纪煜的聊天框，对方最后发来的还是那句关于燃料模拟的话，再往上翻，是他前几天问尾翼设计的消息，她没回。
“叮”的一声，新消息跳出来。
纪煜：“实验室还有热水吗？”
钱昕昕皱眉，刚想回“不需要”，对方又发来一条：“盛焰说你们咖啡机坏了三天了。”
她抬眼看向角落的咖啡机，确实蒙着层灰，还是上周余迹说零件坏了没来得及修。这人连这个都知道？
指尖悬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嗯”。
消息发出的瞬间，休息室里的纪煜几乎是立刻挺直了背。他盯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突然觉得刚才技师泡的茶没那么苦了。他飞快地敲：“我让车队的人送台新的过去，商用款，带定时功能。”
钱昕昕：“不用，明天让后勤采购就行。”
纪煜：“已经让他们装车了，顺便带了点冻干咖啡，低因的。”
这次钱昕昕没再回。她看着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眼底的疲惫，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绕了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送台咖啡机？
半小时后，余迹揉着眼睛从休息室出来，正撞见两个穿着纪氏车队制服的人搬着台银灰色咖啡机进来，旁边还堆着半箱咖啡和两盒看起来就很贵的速食粥。
“这是……”余迹懵了。
“纪二少说钱总熬夜辛苦，让我们送点东西。”领头的技师笑得一脸机灵，“特别交代了，这粥不用煮，开水泡三分钟就行，还养胃。”
余迹看着那箱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补给，再看看实验室里还亮着的灯，叹了口气。他敲了敲钱昕昕的办公室门：“钱总，纪二少让人送了台咖啡机过来，还有……”
“放着吧。”钱昕昕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听不出情绪。
余迹把东西在休息区摆好，转身想再劝两句，却见钱昕昕办公室的灯灭了。她抱着笔记本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眼下的青黑又重了些。
“钱总，要不先休息会儿？粥都备好了。”余迹指了指那两盒速食粥。
钱昕昕的目光扫过包装上“养胃”两个字，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摇头：“把模拟数据发我一份，我回公寓看。”
电梯下行时，她靠在轿厢壁上闭着眼，脑子里却全是纪煜发来的消息。那些删删改改的痕迹，那些绕着弯的关心，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疼，却密密麻麻地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