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庆功、裂痕与失控的边界
项目汇报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让整个小组都沸腾起来。林薇的认可意味着资源倾斜和更高的优先级，之前所有的压力和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巨大的成就感。周五下午，当最终修改版方案通过林薇的最终审核，并正式进入开发排期后，不知是谁先起哄，一场临时起意的庆功宴就此成型。
地点选在了公司附近一家热闹的川菜馆。大圆桌上摆满了红油翻滚的菜肴，啤酒瓶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默哥！我敬你！这次真是带我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小张满面红光，举着酒杯嚷嚷。
“还有暖暖！功臣！绝对的功臣！那个情绪收集瓶的创意，绝了！”小王也激动地附和着。
苏小暖被围在中间，脸颊因为兴奋和酒精染上了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辰。她不太会喝酒，只是小口抿着杯里的果汁，但那种被团队认可、被需要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轻飘飘的喜悦里。她时不时偷偷看向坐在主位的陈默，心里像是揣了个蜜罐，甜丝丝的。
陈默作为项目的绝对核心，自然是众人敬酒的焦点。他酒量本就一般，几杯啤酒下肚，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也比平时松散了些许，但那嘴角始终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他能感觉到苏小暖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一种让他心头发烫的暖意。他没有回应，只是在她看过来时，握着酒杯的手指，会无意识地微微收紧。
“说起来，默哥，暖暖，”李姐带着微醺的笑意，目光在陈默和苏小暖之间转了转，语气带着过来人的调侃，“你俩这默契，可不像刚认识没多久啊？工作时一个眼神就懂，这庆功宴上……啧啧。”她没把话说完，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桌上的人都跟着起哄起来。
“就是就是！配合得太好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起哄声让苏小暖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她慌乱地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既害羞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她偷偷抬眼，想看看陈默的反应。
陈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端起酒杯，打断了众人的起哄：“别瞎起哄，喝酒。”他的语气还算平和，但那份刻意的回避和转移话题，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扎了一下苏小暖雀跃的心。
她眼底的光，几不可查地黯淡了一瞬。
庆功宴在喧闹中持续到晚上九点多。走出餐馆，夜风一吹，陈默感觉酒意上涌，脚步有些虚浮。苏小暖见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带着关切，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廓。
陈默身体微微一僵。女孩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合着餐馆的烟火气，和酒意一起蒸腾上来，冲击着他本就有些松懈的理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周围还有其他同事在道别，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他们这边。
林薇那条“注意影响”的信息，像一道冰冷的符咒，瞬间在他脑海里炸开。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手臂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苏小暖的搀扶中抽了出来。动作有些突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粗暴。
苏小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关切和红晕瞬间褪去，只剩下错愕和一丝难堪。
“我没事。”陈默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因为酒精和内心的挣扎而显得格外沙哑低沉，“自己能走。”
他说完，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老长，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决。
苏小暖站在原地，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夜风吹在她骤然变得冰凉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才庆功宴上所有的喜悦和温暖，都在他抽离手臂的那个瞬间，被击得粉碎。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失落，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还是那么在意界限吗？在意到，连她下意识的关心，都要如此明确地划清界限？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之前的暧昧和默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回到公寓，陈默径直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他泛红的脸和写满挣扎的眼睛。他后悔了。后悔刚才那个过于生硬的动作，后悔伤害了她。他知道她只是关心他。可是……林薇的警告，现实的处境，像两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不敢，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任自己和苏小暖的关系失控。
当他从浴室出来时，苏小暖已经不在客厅了。她的卧室门紧闭着。
陈默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里空落落的。他走到她的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想解释，但最终，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解释什么呢？解释他是因为害怕？解释他身不由己？
多么苍白无力。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掌心。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和内心的撕扯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而卧室里，苏小暖趴在床上，将脸深深埋进那个巨大的胡萝卜抱枕里，肩膀微微抽动。外套上残留的他的气息还在，可他刚才抽离手臂时那冰冷的眼神和背影，却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那条他划下的、看不见的界限，依然冰冷而坚固地横亘在那里。
她和他，终究只是……“合约”关系。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带来绵长而窒息的疼痛。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两扇紧闭的房门，和两个同样无法入眠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酒气，和一种比酒气更令人窒息的、名为“隔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