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内测、数据与失控的流量
项目组的第一次用户内测，在一个周三的凌晨悄然上线。目标用户是从现有活跃用户中随机筛选出的五千人，旨在小范围验证“情绪收集”系统的核心玩法是否能被接受，以及收集最真实的用户反馈。
整个团队都绷紧了神经。陈默几乎整夜没合眼，守在电脑前，实时监控着后台数据看板。苏小暖虽然被陈默勒令回去休息，但回到家后，也只是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刷新着内部测试通道的反馈页面。
凌晨四点，最初的数据开始缓慢爬升。新增的“情绪收集瓶”功能，使用率比预想的要高，尤其是那个根据用户行为自动生成不同颜色“情绪水珠”的动效，在匿名的内部反馈群里获得了不少“有趣”、“治愈”的正面评价。
苏小暖看着那些零星的好评，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清晨六点，当通勤早高峰开始，真正的用户洪流涌入时，情况开始失控。
陈默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脑警报声惊醒的——服务器资源占用率飙升！他猛地坐直身体，睡意全无，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出详细数据流。
问题出在那个他们寄予厚望的“情绪光带”上！
为了追求极致的流畅感和视觉吸引力，苏小暖设计的这条光带动效包含了大量复杂的实时渲染和粒子效果。在设计和测试环境下运行良好，但当数千名用户同时在线，不同的行为触发光带产生不同的颜色和形态变化时，巨大的计算量瞬间压垮了为他们内测分配的服务器资源！
后台的用户反馈也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卡死了！一点就卡！”
“动效太花哨了吧？晃眼睛。”
“我就想安静看个文章，旁边那条东西闪来闪去好烦。”
负面反馈像雪片一样涌现，原本那些“有趣”的评价迅速被淹没。实时监测的用户满意度曲线，以一个陡峭的坡度，向下俯冲。
“怎么回事？！”小张在项目群里发了条消息，后面跟着一连串崩溃的表情。
李姐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语气焦急：“陈默，看到数据了吗？服务器快撑不住了！用户反馈很糟糕！”
陈默脸色铁青，手指冰凉。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不断下跌的满意度曲线和飙升的服务器负载，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失败感再次攫住了他。他仿佛又回到了项目最初期，那个四处碰壁、束手无策的阶段。
不，这次甚至更糟。这次是他亲自拍板，推动了这条过于超前的“光带”设计。
就在这时，苏小暖也醒了。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抓过手机，点开了反馈页面。当看到那满屏的“卡顿”、“炫目”、“讨厌”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拿着手机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是她！是她的设计出了问题！是她那个过于追求完美、忽略了实际承载能力的动效，搞砸了这次至关重要的内测！
巨大的自责和恐慌像海啸般将她吞没。她几乎能想象到此刻陈默面对的压力，能想象到团队成员的失望，能想象到……林薇冰冷的质问。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跄着冲出了公寓，甚至连外套都忘了穿。清晨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公司！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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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小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地冲进公司时，项目组的核心成员已经全部到齐，聚集在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陈默站在白板前，上面画满了混乱的技术架构图和问题分析，他的背影僵硬，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小张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烦躁。李姐眉头紧锁，不停地打着电话协调服务器资源。
苏小暖的闯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因为奔跑和寒冷而喘息不定，“是我的问题！是光带的动效太复杂了，我没想到会……”
“没想到？”小张正在气头上，闻言忍不住呛声道，“暖暖，设计的时候我们就提醒过你性能问题！你当时怎么说的？‘用户体验优先’！现在好了，用户体验到的就是卡成ppt！”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了苏小暖的心窝。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们掉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陈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他没有看苏小暖，目光依旧停留在白板上，“当务之急是止损。小张，立刻准备热修复包，**先下线光带动效，保留最核心的‘收集瓶’功能。**”
下线光带？
苏小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的背影。那是她整个设计灵魂所在！是“情绪收集”系统的视觉核心！下线它，等于承认整个方向的失败！
“不行！”她脱口而出，声音尖锐，“不能下线！我们可以优化！可以减少粒子数量，降低渲染精度……”
“优化需要时间！而用户现在就在流失！”陈默猛地转过身，打断了她。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里是苏小暖从未见过的严厉和……失望。“苏小暖，这是产品，不是艺术品！我们要对最终的结果负责！”
“可如果没了光带，整个系统就失去了灵魂！它就和那些普通的签到打卡没什么区别了！”苏小暖激动地争辩着，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你明明说过……你说过我的想法是天才的……”
“那是在它不搞砸一切的前提下！”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了几天的烦躁、此刻的压力、以及对苏小暖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冲垮了他的理智，“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落地的解决方案，不是一个只会空想、给团队惹麻烦的‘天才’！”
“只会空想……惹麻烦的……天才？”
苏小暖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她看着陈默，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指责，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碎裂。
原来，在他心里，她终究只是一个……惹麻烦的存在。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陈默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
苏小暖没有再说话。她只是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然后，她转过身，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会议室。
陈默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句伤人的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他想追出去，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默哥……”小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陈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按照我刚才说的，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