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关的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近。王小仙一行拖着三个俘虏——天机暗卫乙字一号、幽冥殿阵法师、林昊天麾下那名重伤的金丹剑修——走在焦土平原上，像拖着三袋会喘气的战利品。
“这趟回来，动静有点大啊。”凌无双扛着厚背砍刀，刀尖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瞥了眼身后拖着的三人，咧嘴笑道：“乙字一号，金丹阵法师，还有太虚剑宗的精英弟子……咱们这‘痞仙团’的名头，怕是真要传开了。”
“传开就传开。”顾长生巨盾扛在肩头，脚步沉稳，“反正早就撕破脸了，藏着掖着也没意思。倒是这三人，小仙，你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王小仙边走边摸着怀里的幽冥本源珠。珠子传来温润的触感，与识海残碑的共鸣越来越清晰，仿佛两者本是一体。“这可是宝贝。天机子的暗卫头目，知道的情报肯定不少。幽冥殿的阵法师，能在这鬼地方布下地煞困龙阵，也不是简单货色。至于这位太虚剑宗的高徒……”
他停下脚步，蹲到那名被土灵锁链捆成粽子的金丹剑修身旁，脸上露出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
“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啊？”
金丹剑修脸上毫无血色，胸前伤口深可见骨，但眼中依然带着一股子倔强的倨傲。他冷冷瞥了王小仙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啧，还挺有骨气。”王小仙也不恼，从怀里掏出那块刻着“林”字的小剑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太虚剑宗内门，姓林，金丹中期，剑意里有股子高高在上的臭脾气……让我猜猜，你是林昊天本家的人吧？堂兄弟？还是旁支？”
剑修眼神微动，却不答话。
“不说也行。”王小仙把令牌收好，站起身，“等回了仙魔关，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也不太讲究名门正派那套规矩。到时候要是手段糙了点，你多担待。”
剑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王小仙却不再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苏清寒走在他身侧，冰魄剑斜挂腰间，清冷的眸光扫过关前那片越来越近的废墟：“刚才那一战，动静不小。仙魔关里各方势力的眼线，肯定都看见了。咱们带着这三个人回去，等于向所有人宣告——天机子、幽冥殿、林昊天，咱们都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呗。”王小仙耸肩，“反正早就得罪了，不差这一回。再说了……”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变得狡黠：“咱们越嚣张，他们越摸不清咱们的底。天机子那老神棍精于算计，最怕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愣头青。咱们就当他眼里的愣头青，挺好。”
赤灵儿一直走在队伍最后，手中血镜不时扫向四周。此刻她忽然开口：“关前左翼，三百丈外那片断墙后，有三道气息潜伏。右翼四百丈，那座半塌的箭楼里，藏了五个。正前方关墙缺口，至少有十几个人聚在那里，像是在等着什么。”
“等着看咱们怎么进城呗。”凌无双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要不，咱们给大伙儿演场戏？”
“演什么戏？”顾长生问。
“拖着这三个俘虏，大摇大摆走进去。谁要是敢拦……”凌无双握紧刀柄，刀身泛起暗红光泽，“我就让他知道，战神世家的刀，是什么滋味。”
“行了行了，收敛点。”王小仙摆摆手，“演戏可以，但得演得漂亮。咱们是正经回关，不是来砸场子的。走，先去咱们那破据点。”
所谓的据点，其实就是仙魔关西北角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几间半塌的石屋围成个小院，院墙倒了半边，但胜在位置偏僻，周围没什么人。
王小仙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得，又回来了。”他拍拍手，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块月光石扔在墙角，柔和的白光驱散了屋里的昏暗。
顾长生把三个俘虏扔在角落，用土灵锁链加固了束缚。凌无双在门口设下简单的警戒法阵，苏清寒则用冰魄剑气在四周布下一层薄薄的霜雾屏障，既能隔绝神识探查，也能预警。
赤灵儿放下血镜，从怀里掏出几枚暗红色的丹药，分别塞进三个俘虏嘴里——这是她从赤家带出来的“锁灵丹”，能暂时封住修士的灵力运转，效果比普通禁制可靠得多。
做完这些，五人才在屋里那张缺了条腿、用石块垫着的破桌子旁坐下。
“汪呜——”
黑爷慢悠悠走进来，幽蓝的眼珠扫了眼屋里陈设，露出一副“这什么破地方”的嫌弃表情。它踱到墙角，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面趴下，尾巴随意扫了扫。
鸡哥从它背上跳下来，蔫头耷脑地在屋里踱了几步。那双小眼睛忽然一亮，尖喙朝屋角某处地面啄了啄。
“咯哒。”
王小仙挑眉，走过去蹲下。鸡哥啄过的地方，地面焦黑，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但当他右手按上去，掌心灵力微吐——
“嗡！”
地面浮现出一个巴掌大小、极其黯淡的符文印记。印记呈暗红色，纹路复杂诡异，正缓缓吸收着周围稀薄的幽冥气息。
“这是……”苏清寒走过来，冰魄剑气凝成细丝，在符文上轻轻一触。
符文猛地一震，竟像活物般扭曲起来，表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人脸嘴巴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传出。
“留影传讯符。”赤灵儿也凑过来，血镜对准符文，“而且是幽冥殿特制的‘阴冥传讯符’，能吸收幽冥气息维持运转，隐匿性极强。若不是鸡哥发现，我们根本察觉不到。”
王小仙盯着那张模糊的人脸，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墨渊那小子，这是给咱们留了份‘礼’啊。”
他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亮，一缕因果丝线顺着指尖探出，没入符文之中。丝线在符文内部快速游走，捕捉着残留的信息碎片。
片刻后，王小仙收回手，符文“噗”地一声消散。
“内容不多，就几句话。”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幽冥殿高层震怒，墨渊被召回幽冥山受罚。但幽冥殿不会放弃幽冥本源珠，已派‘幽冥三老’中的‘血骨老人’前来仙魔关，三日内必到。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天机子和林昊天，在咱们进葬仙崖这段时间，接触过。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但肯定和珠子、裂隙有关。”
屋里安静了一瞬。
“幽冥三老……”顾长生脸色凝重，“血骨老人在幽冥殿资历极深，百年前就是金丹圆满，如今至少是半步元婴。他修炼的《血骨魔经》邪异霸道，能操控尸骸，炼化血骨傀儡，极难对付。”
“半步元婴……”凌无双握紧刀柄，眼中却没有惧意，反而燃起战意，“正好，我的破山刀还没砍过这个级别的对手。”
“别冲动。”苏清寒摇头，“半步元婴和金丹中期，差距太大。硬拼不是办法。”
“清寒师姐说得对。”王小仙在破桌子旁坐下，从怀里掏出幽冥本源珠，放在桌上。珠子在月光石的白光下泛着墨绿的莹润光泽，表面螺旋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
“打不过，可以智取。智取不了，可以谈条件。谈不拢……”他咧嘴一笑，“还可以跑嘛。”
他右掌按在珠子上，灵力缓缓注入。幽冥本源珠微微一震，表面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光晕扩散，与王小仙识海深处的残碑印记产生共鸣。
“嗡——”
残碑嗡嗡震动，碑文道韵流淌而出，顺着因果丝线注入幽冥本源珠。珠子内部，那些原本沉寂的幽冥本源之力，在这一刻仿佛被唤醒，开始缓慢流转、交融。
王小仙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
残碑依旧矗立在识海中央，碑体上的裂痕在幽冥本源之力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碑文道韵变得更加清晰，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此刻竟有了一丝明悟。
他“看”见了。
幽冥本源珠内部，是一片浩瀚的、墨绿色的幽冥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道模糊的、扭曲的裂隙虚影。裂隙另一头，是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这就是……幽冥裂隙的投影。”
王小仙的意识靠近那道裂隙虚影。离得越近，感受到的压迫感越强。裂隙中溢出的气息，带着浓郁的死亡、腐朽、混乱，但同时也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触碰到裂隙虚影的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裂隙深处传来！那声音充满暴戾、疯狂，仿佛来自九幽之下，要撕裂一切生灵的神魂！
王小仙识海剧震，残碑猛地爆发出刺目金光，将他意识强行拉回。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苍白。
“小仙！”苏清寒急步上前，冰魄剑气渡入他体内，帮他稳定紊乱的气息。
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也围拢过来，神情紧张。
“没事……”王小仙摆摆手，擦去嘴角血迹。他盯着桌上的幽冥本源珠，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
“我刚才……看到裂隙了。虽然只是投影，但能感觉到，那后面连接着一个极其危险、也蕴含着大机缘的地方。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角落那三个俘虏。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天机子、幽冥殿、林昊天，都这么看重这颗珠子了。”
“为什么？”凌无双追问。
“因为幽冥本源珠，不仅是钥匙。”王小仙缓缓道，“它还是一张‘地图’，一幅‘封印图’。”
他站起身，走到天机暗卫乙字一号面前，蹲下身。
“天机子让你来，不只是为了抢珠子，对吧？”王小仙盯着他，“你是来确认，珠子有没有被激活，裂隙有没有异动。如果珠子被激活，裂隙出现不稳，你们天机阁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
他笑了笑：“然后趁乱做点什么，比如……抢在所有人前面，进入裂隙？”
乙字一号瞳孔微缩，却依旧紧闭着嘴。
王小仙也不逼问，又走到幽冥殿阵法师面前。
“你们幽冥殿，对裂隙了解得最深。墨渊之前动用幽冥真身，不只是为了抢珠子，更是想强行打开裂隙，对吧？可惜，他失败了。所以现在派血骨老人来，打算用更稳妥、更暴力的方式，强行破开封印？”
阵法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最后，王小仙走到那名太虚剑宗的金丹剑修面前。
“至于林昊天……”他摸着下巴，“他掺和进来，肯定不是为了幽冥本源珠本身。太虚剑宗是仙道正统，对这种幽冥之物向来不屑。那他图什么？”
王小仙盯着剑修，忽然想到什么。
“除非……裂隙后面，不止有幽冥之物。还有别的，能让仙道正统也动心的东西。比如……上古仙魔大战遗留的仙器、传承，或者……某个被封印的、能影响整个仙道格局的秘密？”
剑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骇。
“看来我猜对了。”王小仙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他站起身，走回桌边，重新拿起幽冥本源珠。珠子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与识海残碑的共鸣愈发强烈。
“这下有意思了。”王小仙看着珠子，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一颗珠子，引来三方势力。幽冥殿要里面的幽冥传承，天机子想趁机捞好处，林昊天图谋仙道遗宝……”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
“那咱们就……”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王师兄！王师兄在吗？出事了！”
王小仙挑眉，示意顾长生去开门。
门开，一个穿着青玄宗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站在门外，脸色苍白，额上全是汗。他看见屋里这么多人，又看见角落捆着的三个俘虏，腿肚子一软，差点跪下去。
“慢点说，出什么事了？”王小仙走过去。
“是、是宗门传讯！”外门弟子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半个时辰前到的，是道玄真人的亲笔传讯！要、要王师兄立刻带着幽冥本源珠，返回宗门！不得有误！”
屋里一静。
王小仙接过玉简，神识扫过。玉简里的内容很简单，语气却异常严厉，要求他立即中止任务，携带幽冥本源珠返回青玄宗，交由戒律堂保管。落款处，是道玄真人的法印。
“道玄真人……”王小仙收起玉简，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冷了下来。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想用宗门的规矩，来压咱们了。”
他看向屋外，仙魔关的夜色正浓。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这间破屋。
而这场围绕着幽冥本源珠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