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撤。等和尚和骨魔兽打起来，咱们立刻走。碎片到手，此地不宜久留。”
王小仙压低声音快速说完，右手已将那块温热的石碑碎片塞进怀里。碎片入怀的刹那，与识海深处的残碑印记产生强烈的共鸣，一股古老、苍凉、带着轮回气息的暖流瞬间流遍全身，丹田内的灵力竟隐隐有沸腾突破的迹象。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份躁动。现在不是突破的时候。
“汪呜！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黑爷蹲在他脚边，幽蓝眼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微微转动，“天机子那老神棍虽然被骨魔兽缠住了，但他那两个徒弟，玄机和地机，可一直在暗处盯着呢。还有鬼书生那老鬼，虽然受了伤，但也没走远，就躲在东北角那片血雾里，手里那本破书还在翻，肯定在憋坏水。”
“咯哒！不止他们。”鸡哥从黑爷背上跳下来，蔫头耷脑的羽毛根根竖起，小眼睛死死盯着血池另一侧，“西南方向，两百步外，那片扭曲的阴影里，还藏着三个人。气息很熟悉，是林昊天和他那两个太虚剑宗的跟班。他们也在等机会，等咱们和天机子、幽冥殿两败俱伤，好捡便宜。”
王小仙心中了然。果然，这血池就是个大坑，谁进来都得沾一身腥。
他目光快速扫过战场。
血池中央，天机子化身的那尊三头六臂骨魔兽，正与神秘和尚激战正酣。骨魔兽六臂齐挥，骨刀、骨剑、骨枪、骨戟、骨斧、骨锤化作一片残影，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势。而和尚单手托着暗沉念珠，周身佛光流转，竟在身前凝成一面厚实的金色光盾，将骨魔兽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尽数挡下。
“铛！铛！铛！铛！”
金铁交击的爆鸣震耳欲聋，气浪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卷得血池中的血水剧烈翻涌，腥气冲天。两人的战斗余波，将方圆百丈内的空间都搅得一片混乱，寻常金丹修士靠近，怕是要被直接震成重伤。
“这和尚……到底是什么来路？”苏清寒冰魄剑斜指，清冷的眸子盯着那面金色光盾，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能以金丹圆满的修为，硬抗半步元婴的骨魔兽这么久，还游刃有余。佛门之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管他什么来路，反正不是咱们的朋友。”王小仙咧嘴一笑，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微发亮，“趁他们打得热闹，咱们……”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吼——！”
骨魔兽正中那颗头颅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咆哮声中，它左侧那颗衔着骨蛇的头颅忽然一甩，那条灰白色的骨蛇如闪电般射出，却不是攻向和尚，而是绕了个弧线，直扑王小仙一行！
骨蛇不过拇指粗细，但速度奇快无比，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转眼已至众人身前十丈！蛇口大张，露出两排细密如针的骨齿，一股阴冷、腐蚀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心！”顾长生巨盾横移，盾面“土灵囚笼”符文化作一道土黄光幕，挡在众人身前。
“铛——！”
骨蛇狠狠撞在光幕上，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光幕剧烈震颤，表面浮现无数细密裂痕。骨蛇一击不中，身躯在空中诡异一扭，竟如游鱼般绕过光幕，从侧面再次扑来！
“冰魄，斩！”
苏清寒清叱，冰魄剑化作一道银光，精准斩向骨蛇七寸！
“嗤——！”
剑光斩中，骨蛇身躯应声断裂。但诡异的是，断裂的蛇身并未坠落，反而在空中一分为二，化作两条稍细的骨蛇，一左一右，继续扑来！
“这玩意儿杀不死！”凌无双厚背砍刀横扫，将左侧骨蛇劈飞，但骨蛇落地后翻滚两圈，又完好无损地弹起，眼中绿火跳动，凶性更盛。
“汪呜！这不是真的骨蛇，是‘骨灵分身’！”黑爷幽蓝眼珠死死盯着那两条骨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骨眼老鬼把自己一部分神魂附在骨蛇上，除非灭掉他的神魂烙印，否则这玩意儿能无限重生！小子，用客卿令牌！”
王小仙瞬间明悟。他左手抬起，掌心灵力涌入怀里的幽冥殿客卿令牌。令牌上骷髅图案的双眼幽绿火光一闪，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那两条正扑来的骨蛇，身形齐齐一滞。眼中绿火剧烈跳动，仿佛在挣扎什么。
“就是现在！”
王小仙右臂因果幽冥臂的金纹骤然亮起，五指对着那两条骨蛇虚握。
“因果嫁接，神魂反噬！”
“噗！噗！”
两条骨蛇眼中的绿火同时炸开！蛇身如遭重击，猛地僵直，随后“咔嚓咔嚓”碎裂，化作一地骨粉，再无声息。
“啊——！”
远处，正与和尚激战的骨魔兽，左侧那颗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头颅眼眶中的绿火黯淡了大半，显然神魂受创不轻。
“小辈！你找死！”
骨魔兽暴怒，竟舍弃和尚，三颗头颅同时转向王小仙，六条手臂挥舞兵器，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砸来！
“阿弥陀佛。”
和尚的佛号适时响起。他手中暗沉念珠一抖，十八颗念珠脱离丝线飞出，在空中迅速变大，化作十八尊金光闪闪的罗汉虚影！罗汉或持杵，或托塔，或握珠，或捏印，结成一座玄奥的阵法，将骨魔兽团团围住。
“罗汉伏魔阵，镇！”
十八尊罗汉同时出手，金光如锁链般缠绕而上，将骨魔兽六条手臂死死锁住。骨魔兽疯狂挣扎，但罗汉阵法固若金汤，一时间竟挣脱不得。
“小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和尚的声音传入王小仙耳中，带着几分深意。
王小仙深深看了和尚一眼，不再犹豫。
“撤！”
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电，朝着血池西南方向疾掠而去。那是鸡哥刚才说的，林昊天等人藏身的方向——看似危险，实则最安全。天机子和幽冥殿的人绝不会想到，他们敢往那个方向突围。
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紧随其后。黑爷和鸡哥化作一黑一金两道流光，一左一右护在两侧。
“想走？问过老夫了吗？！”
一声阴冷的厉喝从东北角血雾中传来。鬼书生的身影缓缓浮现，他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但手中那本黑色书册已翻开到最后一页。书页上，用暗红朱砂写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禁”字。
“万魂禁空，封！”
鬼书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书页上。“禁”字骤然血光大盛，脱离书页飞出，在空中迅速膨胀，化作一张覆盖方圆三百丈的巨型血色光网，朝着王小仙一行当头罩下！
光网所过之处，空气凝滞，灵力冻结，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封锁，令人寸步难行。
“是鬼书生的本命神通‘万魂禁’！”赤灵儿手中血镜急照，镜面映出血色光网的脉络，“这禁制以他自身精血和收集的万千怨魂之力凝聚，能封锁空间，禁锢灵力。硬闯不过去！”
“汪呜！让开，看黑爷的！”
黑爷猛地停下，转身面对罩下的血色光网。它幽蓝眼珠中闪过一丝厉色，四只雪白的爪子深深陷入地面，浑身乌黑的皮毛根根炸起，一股古老、威严、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气息，从它身上缓缓升起。
“谛听破障，万法皆空！”
黑爷仰头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咆哮声中，它额头正中，那道原本暗淡的竖痕骤然裂开，露出一只竖立的、幽蓝如深海的眼瞳！
第三只眼，开！
幽蓝眼瞳中，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蓝色光束激射而出，精准命中血色光网的核心节点。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蓝色光束所过之处，血色光网如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解。光网上那些怨魂之力凝聚的符文发出凄厉的尖啸，却无法阻挡蓝色光束的净化。
短短三息，覆盖三百丈的血色光网，被硬生生撕开一道丈许宽的缺口！
“走！”
王小仙毫不犹豫，身形如电，从缺口中一穿而过。众人紧随其后，转眼已冲出光网封锁范围。
“噗——！”
鬼书生如遭重击，连喷三口黑血，手中黑色书册“咔嚓”一声裂成两半。他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惊骇与怨毒，死死盯着黑爷额头上那只缓缓闭合的幽蓝竖瞳。
“谛听真眼……这、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谛听，地藏王菩萨座下神兽，能听三界，辨真伪，破虚妄。其第三只眼，号称“破障真眼”，能洞穿一切幻术、禁制、阵法。但这等神兽，早已在上古时期就绝迹人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一只金丹期小辈的灵宠？
鬼书生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了。
因为就在黑爷破开“万魂禁”的刹那，血池另一侧，那片扭曲的阴影中，三道剑光如惊雷般破空而来！
是林昊天！
他显然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王小仙一行冲破封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发动致命一击！
三道剑光，分袭三人。一道淡金，凌厉无匹，直取王小仙咽喉。一道赤红，炽烈狂暴，斩向苏清寒心口。一道幽蓝，阴冷刁钻，刺向顾长生后心。
时机、角度、威力，都拿捏得妙到毫巅。显然，林昊天早已蓄势多时，就等这一刻。
“小心！”
王小仙瞳孔骤缩，想闪避已来不及。三道剑光速度太快，封死了所有角度。他只能咬牙，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准备硬抗。
就在这时——
“咯哒！凤凰真羽，御！”
鸡哥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它蔫头耷脑的羽毛根根炸起，泛起刺目的金红光泽。双翅猛地一振，三根金红色的尾羽脱离身体飞出，在空中迅速膨胀，化作三面巴掌大小、表面流淌着火焰纹路的羽盾，精准地挡在三道剑光之前！
“铛！铛！铛！”
三声爆鸣几乎叠成一声。剑光与羽盾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羽盾剧烈震颤，表面浮现细密裂痕，但终究将三道致命的剑光挡了下来。
“噗——！”
鸡哥闷哼一声，身上金红光泽迅速黯淡，蔫头耷脑地缩回黑爷背上，气息萎靡了大半。那三根尾羽是它血脉中稀薄的凤凰本源所化，每用一根都要损耗巨大，三根齐出，已是它的极限。
“鸡哥！”王小仙心中一紧。
“咯哒……没事，死不了。”鸡哥声音虚弱，但小眼睛依旧锐利，“快走……林昊天那小子，还有后手……”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林昊天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白衣如雪，面色冷峻，手中长剑斜指，眼中杀意凛然。
“王小仙，今日，你插翅难飞。”
他身后，两名太虚剑宗弟子一左一右散开，剑气锁定王小仙一行退路。更远处，天机子的骨魔兽已挣脱罗汉阵法，正与和尚且战且退，朝着这边逼近。鬼书生虽然重伤，但也挣扎着起身，眼中满是怨毒，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前有林昊天截杀，后有骨魔兽追击，左右还有天机子、鬼书生虎视眈眈。
四面楚歌，绝境。
王小仙深吸一口气，右手按在怀里的幽冥本源珠上。珠子传来灼热的触感，与识海残碑、怀中碎片的共鸣越来越强烈。
他咧嘴笑了，笑容灿烂，眼中却闪着疯狂的光。
“林昊天，你以为，就你有后手？”
他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骤然亮到极致。掌心灵力疯狂涌入幽冥本源珠，珠子猛地一震，爆发出刺目的墨绿光芒！
“因果嫁接，裂隙借力！”
“嗡——！”
整个血池空间，猛地一颤。
远处，那道连接幽冥裂隙的入口，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鸣。紧接着，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浓郁幽冥气息的灰黑色洪流，如决堤之海般从入口涌出，朝着血池方向席卷而来！
洪流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地面崩裂，那些游荡的幽冥兽、残留的怨魂，甚至血池中的血水，都被卷入其中，化作洪流的一部分，威势越来越盛。
“你疯了？！”林昊天脸色骤变，“引动裂隙本源，会引发空间崩塌，所有人都得死！”
“那又如何？”王小仙笑容不变，掌心灵力输出更猛，“反正都是死，拉你们垫背，不亏。”
他话音未落，灰黑色洪流已至百丈之外。恐怖的吸力传来，将众人身形扯得摇晃不定。
“撤！”
林昊天当机立断，再也顾不上杀王小仙，转身就逃。两名太虚剑宗弟子紧随其后。
鬼书生也脸色惨白，挣扎着捏碎一枚遁符，身形消失在血雾中。
远处，天机子的骨魔兽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但也毫不犹豫地舍弃和尚，朝着与洪流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
和尚深深看了王小仙一眼，念了声佛号，身形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转眼间，血池边缘，只剩王小仙一行。
“小仙，这洪流……”苏清寒看着越来越近的灰黑色洪流，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假的。”王小仙咧嘴一笑，掌心灵力一收。
“轰——！”
灰黑色洪流在冲到众人身前十丈时，骤然溃散，化作漫天灰黑色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哪有什么裂隙本源洪流，不过是王小仙借幽冥本源珠之力，模拟出的幻象罢了。
“呼……吓死狗了。”黑爷松了口气，幽蓝眼珠白了王小仙一眼，“你小子，玩得也太大了。万一他们不上当，真跟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咋整？”
“他们不敢。”王小仙收起珠子，脸上笑容狡黠，“越是惜命的人，越怕死。林昊天那种天之骄子，鬼书生那种老奸巨猾，天机子那种精于算计，怎么可能跟咱们这群光脚的拼命？”
他顿了顿，看向怀中那块温热的石碑碎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好了，麻烦暂时解决了。咱们……”
他话没说完，脸色忽然一变。
怀里的石碑碎片，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碎片表面，那些天然道纹竟如活物般游走，最终齐齐指向血池深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的残碑印记，传来一股强烈的、带着急切意味的悸动。
仿佛在呼唤，在指引。
王小仙猛地抬头，看向血池深处。
那里，灰雾弥漫，血水翻涌。
但在碎片和残碑的感应中，那里，似乎还藏着什么。
比石碑碎片，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