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呐，挺没意思的。”
胡礼已经走到市中心唯一那座位于繁华尘世旁的寺庙门口，在旁边一个小卖部买了一瓶1块钱的矿泉水，狠狠灌了一口，不住感慨。
“那倒也不一定，做人总比做猪做狗强多了。”小卖部老板笑呵呵接个话茬。
胡礼指着街上的行人，“这样做牛做马一样的做人也好么？”
老板点燃一根烟，顺手递了一根给胡礼，“再是牛马，也始终是人呐。这牛马样子也是为了生存，做牛做马再苦再累，也总比做个牲畜禽兽，衣食无着落等着被吃好，小哥你说呢？”
胡礼接过烟点上，拱拱手，“老板高见！您这修行怕比那庙里数钱的假和尚高多了。我看呀，他们去给那贴金的泥菩萨上香，不如来您这儿抽根烟。尘世都没通透，念个什么玩意儿经啊！”
老板摆摆手，“小哥你高看我了，我这也就是随口说说。庙里还是有大本事的和尚在的。我看你心事重重的，你要闲着没事，去庙里逛逛。甭管和尚真假菩萨是谁，解个心结求个心安也好啊。”
顿了顿，老板补上一句，“反正现在那大慈寺是全开放的，又不收门票，以前还要收个十块钱呢。”
胡礼看了看旁边几米远的庙门，或是老板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自己，想着横竖反正来了，回去也就是闲着发呆刷手机，就当个市中心一日游也成。
想到这里，胡礼冲老板挥挥手，“得嘞，今天就当被老板你点化，我也去这庙里逛一圈去。”
比了比手上的烟，胡礼再次道谢离开向庙门走去。
大慈寺，胡礼在十年前曾经来过。
如今故地重游，和之前其实没什么区别，不外乎佛像和建筑翻新过，庙里和尚少了几个，游客多了几个而已。
庙还是那个庙，佛像还是那个佛像，就连院子角落那棵大银杏也还是那棵大银杏。
只是当年来，还见银杏黄叶如金铺撒一地，现在寒风凛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而已。
漫无目的的逛着，一边暗自吐槽着自己的无聊，一边看着游人嘻嘻哈哈拜着佛像，闭着眼睛傻子一样跌跌撞撞从远处摸索着去触那墙上的佛字。
一旦摸着了，游客就嘻嘻哈哈仿若自己中了大奖，高声吼着说自己有佛缘，今年运气肯定好巴拉巴拉的。
胡礼靠在院墙边上，再点燃一根烟，对此淡定吐出两个字，“煞笔！”
“施主，这里不能抽烟。”一个老和尚鬼一样在旁边出现，对着胡礼合十说道。
胡礼白了一眼，“为啥呢？”
老和尚皱眉，“庙里不许抽烟！”
胡礼指指脚下，“我在你们门口，没在庙里。”
和尚想了想，“咱们这里是文物遗迹，好多都是木结构，明火容易引发火灾。”
胡礼微笑指着里面的香炉，“那玩意儿不是明火？再说了，真起火了让菩萨来救苦救难不就完了，难道你不相信菩萨？”
和尚顿了顿，“您这样是对菩萨不敬！”
胡礼掏出手机，“你说我捐一百，菩萨会不会觉得我诚意满满非常尊敬他，就不在乎我的不恭敬了？”
和尚很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得有道理，来，给我一根。”
这下胡礼诧异了，楞半天，“和尚你也抽烟？”
和尚更诧异了，“我都这个年纪了，戒酒色荤腥就够了，抽烟也犯法了？”
胡礼被噎住，只能比起一个大拇指，递上一根烟，“你这和尚倒是比我之前遇到的那些假和尚有意思。”
老和尚熟练把烟叼上，借胡礼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四处看了看，“佛像都是泥巴塑的假身，和尚有假的又不奇怪。嗯……不行，这儿抽烟危险，走！”
老和尚勾勾手，带着胡礼走进庙里，就在门后墙根蹲下，悠悠然再吸了一口，咧嘴笑笑，“这儿就没人看到了！”
胡礼也在老和尚身边蹲下，又点燃一根陪老和尚抽着，“你抽烟被看到是要被罚款还是咋？跟做贼似的。”
老和尚摇头，“罚款啥啊，和尚我又没钱，能罚我个啥？就是年纪大了，被人看到这样不雅观，难得被人背后念叨，烦！”
胡礼笑了，“你这老和尚还烦啥？”
老和尚冲大堂里努努嘴，“别说和尚我，就供着那几位，你以为不烦啊？我要是天天被供在那桌子上，听莫名其妙的人跑来跪着，磕个头点根香就在那求保佑他们发财走运升官平安啥啥的，跟苍蝇似的，我也烦。是吧？”
胡礼觉得这老和尚真有意思，“你们不是每天得念经拜佛么，你还这样看那些香客啊？”
和尚撇撇嘴，“和尚我年轻时候就出家了，那时候我还真老老实实每天念经，那些香客磕头时候我还给敲罄。现在呐，看了几十年看腻了。我给你说，现在不捐钱的香客我罄都懒得敲。”
胡礼来了兴趣，“诶嘿，你们和尚还对香客区别对待啊！不给钱的连过场都不做了？”
老和尚想了想，“我给你讲个佛经里的小故事吧。”
“有一个人想要升官发财，于是他就去拜观音菩萨。在他拜佛的时候发现旁边也有一个人在烧香拜佛，仔细一看，那人竟然就是观音菩萨！”
胡礼若有所思，“你是在说求人不如求己？”
老和尚翻个白眼，“我意思是，菩萨求自己办事都他么得上供烧香，空着手不捐钱就来的还不允许和尚区别对待了？”
这个大转弯让胡礼被一口烟呛得咳咳了半天，只能举起个大拇指，“您老是这个！”
顿了顿，胡礼继续好奇道，“那捐钱的，你不还得念上几句经或者吉祥话装个样子啊？”
老和尚哈哈大笑，“你对我们这行挺懂嘛，我给你说，我现在看到香客捐了钱敲罄的时候都是向菩萨念，此地人傻钱多，速来！”
胡礼一口烟差点呛死，“如果我没记错，这段子出处是个黄段子吧…...”
老和尚无所谓，“出家人四大皆空，和尚我可不懂施主你在说什么！反正就这么着吧。你不也说了，要真起火灾和尚也只能打119，你见过哪个古寺起火的时候，和尚是跪一地求菩萨灭火的？”
胡礼再次赞叹比出大拇指，“您这活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