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大厦顶层公寓，晚上9点。
虞清窈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手机里的那条陌生短信发呆。
情感依赖——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想起厉墨琛今天在游乐园说的那句每一天，想起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想起五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那个雨夜……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基因实验的副作用，那她算什么？一个被设计好的情感寄托？
妈咪？
虞星昼揉着眼睛从儿童房走出来，怀里抱着那只旧旧的毛绒兔子。他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睡衣领口歪歪扭扭的，显然是自己穿反了。
怎么醒了？虞清窈赶紧收起手机，勉强露出笑容。
星星梦见爸爸了。小男孩爬上沙发，钻进她怀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虞清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爸爸有工作，可能要很晚。
虞星昼撅起嘴，突然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妈咪帮星星完成作业好不好？老师说，明天要交我的家手工模型！
虞清窈展开那张纸，发现是幼儿园发的材料包——几张彩色卡纸、几根木棍和一小瓶胶水。
星星想做什么样的家？她轻声问。
要大大的房子！虞星昼张开手臂比划着，有爸爸的书房，妈咪的画室，还有星星的游戏室！他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要一个秘密基地，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密码！
虞清窈胸口发闷。在儿子心里，家就应该是这样完整的样子。
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妈咪帮你做。
两小时后。
虞清窈看着桌上完成的模型，眼眶微微发热。
她用蓝色卡纸做了尖尖的屋顶，红色卡纸剪成小门，还用牙签做了个小秋千摆在里。虞星昼坚持要在屋顶画满星星，说这样爸爸晚上回家不会迷路。
妈咪，这里少了一个人！虞星昼突然指着模型说。
虞清窈一愣：少了谁？
爸爸呀！小男孩跑到玩具箱前，翻出一个小木偶，又跑回来郑重地放在门口，这样爸爸就永远在家啦！
虞清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门锁一声响了。
爸爸！虞星昼欢呼着冲向玄关。
厉墨琛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黑色风衣上还带着夜间的寒气。他弯腰接住扑过来的儿子，目光却越过小家伙的肩膀，直直看向虞清窈。
还没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右眼的银光比平时更明显，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消耗战。
虞清窈下意识攥紧了手机：星星在等你。
厉墨琛走到茶几前，看到那个手工房子，眼神微微一凝。
这是星星的作业。虞清窈轻声解释，他非要等你回来才肯睡觉。
厉墨琛放下公文包，单膝跪在地毯上，仔细端详那个模型。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站在门口的小木偶，喉结滚动了一下。
爸爸喜欢吗？虞星昼期待地问。
很喜欢。厉墨琛的声音低沉温柔，这是爸爸见过最漂亮的房子。
他抬头看向虞清窈，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们等我。
虞清窈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那条短信的事，更怕得到的答案会击碎儿子心中这个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
该睡觉了，星星。她站起身，伸手去牵儿子。
不要！虞星昼突然抱住厉墨琛的腿，今晚星星要听爸爸讲故事！在里讲！
厉墨琛挑眉：城堡？
就是昨晚那个！用毯子做的！虞星昼兴奋地比划着，爸爸答应过的！
虞清窈头皮发麻。昨晚那个狭小的里，她和厉墨琛被迫挤在一起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今天太晚了，她试图劝阻，明天再……
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厉墨琛突然打断她，眼神坚定。他单手抱起虞星昼，另一只手伸向虞清窈，一起来吗？
虞清窈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跳加速。她应该拒绝的，应该保持距离的……
妈咪！虞星昼在她面前晃着小手，快点嘛！
最终，虞清窈还是妥协了。
主卧里。
和昨晚一样，三条毯子搭在床头和椅子上，构成一个简陋却温馨的。虞星昼坐在正中间，左边是厉墨琛，右边是虞清窈。狭小的空间里，三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今天讲什么故事呢？厉墨琛翻开一本绘本。
要听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虞星昼宣布。
厉墨琛开始朗读，低沉的声音在毯子下回荡。虞清窈静静听着，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厉墨琛也是这样，每晚给肚子里的宝宝讲故事，而她总是听着听着就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小王子终于明白，他的玫瑰花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他倾注了时间。厉墨琛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温柔，正是你为你的玫瑰花费的时间，才让她变得如此重要。
虞清窈猛地抬头，正对上厉墨琛深邃的目光。那句话像是对故事的解释，又像是对她某种无声的告白。
妈咪，你怎么哭了？虞星昼突然问。
虞清窈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滑到下巴。她慌忙擦掉：没事，妈咪只是……眼睛有点酸。
厉墨琛放下书，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他的指尖温热，带着熟悉的触感。
清窈。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藏着千言万语。
虞清窈想躲开，想质问他关于短信的事，想拆穿这个可能建立在谎言上的……但当她看到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时，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爸爸，虞星昼突然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厉墨琛手臂上，星星好困……
睡吧。厉墨琛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爸爸在这儿。
几分钟后，虞星昼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厉墨琛的衣角。
狭小的里，只剩下两个清醒的大人，和无数未说出口的话。
我抱他回房。虞清窈轻声说，伸手去接儿子。
就在她俯身的瞬间，厉墨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今天有心事。他直视她的眼睛，发生了什么？
虞清窈呼吸一滞。她该问吗？该撕开这个可能残忍的真相吗？
没什么。最终，她抽回手，抱起熟睡的儿子，只是有点累了。
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厉墨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窈，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有些感情，是基因无法伪造的。
虞清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她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
深夜11点，帝豪大厦顶层公寓。
虞清窈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手里紧攥着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医疗报告——情感依赖四个字像刀子一样刻在她眼底。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星星睡熟了？她轻声问。
厉墨琛走到她身旁，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密，他抱着那个小木偶睡的。
虞清窈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厉墨琛先开口：你今天有心事。
不是疑问句。
虞清窈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身面对他：我收到一条短信。她将手机递过去，关于你的医疗报告。
厉墨琛接过手机，目光扫过屏幕，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但虞清窈注意到，他右眼的银光骤然变得强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声音发颤，如果对我的情感依赖只是实验的副作用，那我们之间的一切……
不是副作用。厉墨琛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是选择。
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虞清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夜风的凉意。
五年前那个雨夜，我确实需要你的基因来稳定系统。他直视她的眼睛，但在那之后，每一次靠近你，每一次触碰你，都是我的选择。
虞清窈心跳加速：可报告上明明写着——
报告是真的。厉墨琛苦笑一声，cR-721确实会让我对你产生生理依赖，就像植物需要阳光。但爱不是生理反应，清窈。他的声音轻柔下来，爱是我明明可以靠注射你的血液样本维持稳定，却选择每天多看你一眼；是我明明能用量子连接感知你的情绪，却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喜怒哀乐。
虞清窈眼眶发热，她别过脸：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谎言？
厉墨琛沉默片刻，突然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的金色星形标记上。接触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虞清窈的脑海——
她看到年轻的厉墨琛跪在实验室里，拒绝温言提出的情感剥离手术；
看到他偷偷记录她的生活习惯，笨拙地学习如何做一个普通丈夫；
看到无数个深夜，他独自对抗意识时，靠回忆她的笑容坚持下来……
量子记忆传输结束后，虞清窈踉跄后退一步，泪水模糊了视线。
现在你知道了。厉墨琛轻声说，我或许始于一个实验，但爱你是我做过最人性的事。
虞清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该相信吗？敢相信吗？
就在这时，儿童房突然传来虞星昼的哭声。两人同时转身，快步走向儿子房间。
虞星昼坐在床上，小脸通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手工房子模型：梦、梦到房子塌了……爸爸妈咪不见了……
厉墨琛单膝跪在床边，轻轻擦去儿子的眼泪：梦是反的。房子好好的，爸爸妈咪也在这里。
真的吗？虞星昼抽噎着问。
真的。虞清窈也蹲下身，摸了摸儿子发烫的额头，哎呀，好像有点发烧。
厉墨琛立刻伸手探了探：我去拿体温计。
五分钟后，电子体温计显示38.2c。虞星昼蜷缩在虞清窈怀里，小身子滚烫。
应该是白天玩太累，又吹了风。厉墨琛拿来退烧药和温水，星星，把药吃了。
虞星昼摇头，把脸埋进虞清窈颈窝：苦……
爸爸有办法。厉墨琛突然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星星形状的糖果，吃药就奖励这个，怎么样？
虞星昼眼睛一亮，乖乖吃了药，然后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可就在他要放进嘴里时，突然停下，把糖果递向虞清窈：妈咪先吃。
虞清窈一愣：为什么？
因为妈咪今天不开心。虞星昼认真地说，吃了甜甜的糖，就会开心起来！
虞清窈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接过糖果，在儿子期待的目光中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抬头看向厉墨琛，发现他正凝视着她，眼中盛满温柔。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
或许爱情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它可能始于一个谎言，也可能掺杂着算计。
但最终决定它价值的，是彼此愿意付出多少真心。
星星说得对。虞清窈轻声说，伸手擦掉儿子额头的汗，糖很甜，妈咪很开心。
她没有看厉墨琛，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像月光一样温柔而沉默。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但在这个小小的儿童房里，一个新的正在悄悄重建——不是用谎言，而是用那些真实存在的、笨拙却真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