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洞穴里不断回荡着沉闷的巨响。剧烈的震动持续了很久，甚至连洞穴外都能感受到。
按时间来算，并不算长。但在亲身经历这场震动的我看来，简直是地狱般的时间。
咚——！咚！
我正在和败尊对练。
对练开始了多久了呢？好像过了一刻多钟了。
仅仅是动了那么点时间，我已经浑身是汗了。
按体力来说，这样很奇怪，但或许是因为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极致吧。体力消耗简直不是开玩笑的。
何况。
“这算什么对练啊…！”
说是对练，这简直就是假借对练之名行欺凌之实。不对，本来和败尊对练大多都是这样，但今天尤其如此。
呼——！败尊的肩膀动了。
确认之后，没有时间去思考方法。必须凭本能行动。
我急忙把头缩了回去。拳头擦着我原来头所在的地方过去。是瞄准下巴的一击。
刚躲开一击，就发现他的脚已经勾到了我的腿。
我知道他是想破坏我的姿势。我立刻扑了出去。虽然这样会滚到地上，但是如果被败尊的脚绊倒就完了，所以这样反而更好。
就这样滚了很久很久。
因为不服气，我怎么也想揍他一拳，结果我的脸撞到了墙上。
我的力量更强，速度也更快。即便如此，我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有什么区别呢？我一边被不停地摔出去，一边努力寻找那个区别。
现在还看不出来。
现在还不行。所以必须继续寻找。
躲避着伸过来的拳头和插过来的腿，我转动着眼珠。从头到脚，看对方不能超过1秒。必须更快。
找到了。
看到了两处破绽。
但是。
“这老头。”
一确认破绽，我就皱起了眉头。那是虚招。
那个该死的老头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露出破绽。
操蛋的是，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
撒下陷阱，却把其他突破口藏起来。
一旦踏入那里就完了。虽然我早已知道这一点，但拳头已经伸了出去。
因为我觉得与其停下来，不如尝试做点什么。
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前进。
抓住空隙伸出手。从角度和速度来看，我应该比败尊的反应更快触及到他。
刺入的拳头即将击中败尊侧腹的瞬间。
咻——！
伴随着陌生的触感，我的视野翻转了。
咚——！
旋转了一圈的身体直接摔落在地。
后背传来的冲击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哈……」
果然这次也这样结束了……
“……！”
就在我准备喘口气的时候，我扭头避开了眼前刺过来的拳头。
紧接着。砰——！拳头猛地砸在我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要是我没躲开，肯定就成肉泥了。
意想不到的冲击让我猛地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就对着败尊大喊：
“不是结束了吗？！突然就挥拳头？想把谁打死啊！”
我的荒唐语气让对手，败尊笑着开口说道：
“啊，哎呀，我给忘了。”
“忘了……？老人家您现在正笑着呢。”
“人老了本来就爱笑。”
骗人。刚才明明是真想揍我。
败尊脸上挂着的笑容里，分明带着一丝遗憾。
这老头。他分明是真想把我的脸打烂。
“……您现在是在泄愤吧？”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败尊一直在装傻，但很明显。
这个人，当我告诉他我父亲发现我是他徒弟的时候，他还在呵呵笑着装作没事人，结果一开始对练就比平时猛烈得多。
“我一只眼睛本来就涩得要命。您还想把另一只也弄坏吗？”
“既然如此，与其不对称，不如两边都这样，看起来不是更好吗？”
“好个屁……呃！”
败尊的拳头“啪”地一声打在我的后脑勺上，然后擦身而过。
他明明没怎么用力，我的头却麻木了。
“你的语气越来越古怪了。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只是讲究礼貌。被揍了几个月，谁还能说出好听的话呢？
反正我做不到。
“看你的眼神，怨气冲天啊。怎么看，都应该是我发火才对。”
败尊对我的反应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说的是我被父亲发现正在学习败尊的武功的事。
败尊看着我，像是在说我无可救药。
“就这么点事都藏不住，把事情闹大了？”
这部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怎么的……就变成那样了。”
“什么叫不知怎么的？我明明说过，在我允许之前，不准随便使用。”
“……嗯”
“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竟然是个惹祸精……”
“想着总得用点什么，就不由自主地……”
“哈，那孩子啊。你不是会用你用的那种气吗？”
“……”
我咽下了败尊的话。他现在说的“气”指的是魔气。
在上次与天魔对峙时，败尊也亲眼目睹了我变成魔人。所以败尊知道我还有另一种力量。
正如败尊所说，如果我使用了魔气，也许会更好，但……
“那个……能不用的话，我不想用。”
动用魔气，是我尽可能不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我带着点犹豫地说，败尊“啧啧”地咋舌。
“关于你的那些个破事儿，我不会多加干涉。但是，别做没必要的事。”
“……是。”
败尊没有对我的力量多加过问。
对他来说，重要的难道不就是我能不能学会“斗牙破天武”吗。
我也不想回忆起当时的事。
败尊被魔气侵蚀的时候。
是我从他体内抽出了魔气。
如果放任不管，就算败尊内力运用再熟练，也撑不了多久。
那种情况下，知道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我当时想的是，既然被发现了，不如把败尊除掉。
真是恶心透顶。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是魔人化的影响。
“那也是我。”
那个卑鄙龌龊、令人作呕的人，确实也是我。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看来身体还没放松开。”
“……不是。”
败尊似乎隐约察觉到我内心深处那点浅薄的魔念。
当然，败尊也无法纠正什么。
败尊也不是那种性格。
“闲聊就到这里。”
我倾听着败尊打断话语的语气。
“最后一刻。你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
现在败尊开始说的是关于对练的复盘。
他问的是，为什么我明知道那是虚招，还故意往里钻。
要问为什么的话……
“其他地方看不到破绽。”
原因仅此而已。
“所以宁愿选择陷阱？”
“是。”
“既然那样，那还不如选择看起来没有破绽的地方呢。”
“我想您会那样想，所以稍微让了一步。虽然没起作用。”
“…嗯。”
败尊听了我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虽然不是错误的选择……孩子啊。”
“是。”
“你最大的问题是，不考虑自己会受到的伤害。”
我将受到的伤害啊。
正当我思考那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无论是胳膊断了，还是腿断了。哪怕是丢掉性命，也要先冲出去再说。”
“啊。”
“你不怕痛苦，不惧恐惧，这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在实战中，有必要稍微换个角度来看待。”
对败尊的话，我多少有些共鸣。正如他所说，我确实有不考虑后果就去冲撞的习惯。
前世战龙也说过，看我那样打架，身体还能完好无损，肯定是神在帮助。
“……这部分，嗯。正好找到了个好老师，应该没问题。”
“是？好老师？谁会教我……”
“还有，我明确告诉你，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在实战中不要使用斗牙破天武。”
败尊神情严肃地再次发出警告。
“是因为想使用还没完全掌握的招式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
砰砰。败尊站起身，看着我说道。
“如果贸然使用，你的身体可能会毁掉。”
“是……？”
败尊的话让我眼睛瞪大。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身体会坏掉？
我的表情充满疑问，败尊便有些尴尬地开始向我解释。
“你每次使用武功时感受到的痛苦，是因为肉体正在根据武功进行变化。”
这是我开始学习斗牙破天武时感受到的部分。
认为败尊是个荒谬人物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
肉体根据武功变化，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如同强制进行脱胎换骨。
就如同人为制造出被称为天武之体的肉体。
在这个过程中，那种荒谬的痛苦是普通人难以忍受的，但只要坚持下来，它的价值就会超过任何武功。
如此武功竟然是败尊独自创造出来的，所以更令人惊讶。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发生意想不到的冲击或过度使用，会稍微……出现一些细微的问题……”
“……什么问题？”
“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您老人家这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就是适当地……心脏会暂时停止跳动，或者经脉会有点扭曲之类的。”
“……”
什么叫适当地？
听了败尊的话，我瞬间感到一阵眩晕。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搞不好，可能会死亡或者走火入魔啊。
一听这话，我立刻质问道：
“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所以我不是说了，在我允许之前，不要在实战中使用吗？”
“如果我早知道这个，我更不会用了！”
“哎呀。我怎么会知道呢？你会突然用那个去打架！”
败尊一脸无语地说了句话，我也应该无语才对。
那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搞不好，可能就死了。
“那么……父亲是看到了那里吗？”
父亲突然一击将我打懵的原因。
当时我以为是因为同时使用两种气势很危险才那样做的，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止如此。
“总之……这次运气好才蒙混过关，但是……”
“总之？”
“下次可要真的注意了。”
败尊想蒙混过关，我真是无语，但我自己也闯了祸，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心里还有点委屈，偷偷瞪着败尊，他却问了我别的问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巴蜀？”
那一瞬间，我以为被他发现了我在瞪他。
“大概……最迟七昼夜之后就会出发。”
确切的时间需要和同行的人商量，但至少会在七昼夜内出发。
在此之前，我必须完成豫州的几件事。
此外……
“你确定没问题吗？”
我也打算解决败尊现在担心的事情。
就是我与败尊交谈的这个洞穴的事情。
这里是为了修炼“斗牙破天武”而准备的洞穴。
败尊提出的条件是只运用“斗牙破天武”的心法来打通洞穴，所以必须在离开之前完成。
“七昼夜的话，时间会很紧张吧？”
他虽然嘴上说着担心，但嘴角挂着笑容，显然是在享受。
果然，那个老头子的性格也不怎么样。
“实在不行，就少睡点呗。”
“说得可真够太平的啊。不讨人厌地让人信服呢。”
“是夸奖还是骂人……？”
“你听着呢？”
“像是骂人。”
“答对了。猜得很准嘛。”
这该死的老头子。
听着败尊无聊的玩笑，我站起身。
因为是时候该休息了。接下来的日程实在太忙了。
等因比武而疲惫的呼吸完全平复后，我重重地敲了敲洞穴的墙壁。
紧接着，我将斗牙破天武的内功——透阿破天功引入体内。
随即，全身立刻涌起剧痛。
咕噜噜噜-！身体被紧紧收缩的感觉，以及体内翻腾的剧痛，就像有人在里面挥舞刀剑一样。
这仍然是难以适应的痛苦。
败尊看到我的样子，发出一声干笑，说道：
“嘴上说着难受难受，表情却一点都没变啊。”
“就算表现出痛苦，又能改变什么呢？”
“真是个顽固透顶的家伙啊。啊，这是夸奖哦。”
“……是夸奖，但心情比刚才更糟糕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立刻开始对着洞穴挥拳。
咚-！洞穴里不断回荡着震动，败尊转过身。
“那你就继续受苦吧。”
我向着似乎要离开的败尊问道。
“您要去哪？”
“当然要走了。”
败尊不耐烦地说了句，然后开始朝着洞穴入口走去。
然后，他看着开始专心修炼的我，低语般地留下了一句话。
“徒弟他爹要见我。得去见一趟吧。”
败尊摆出一副极度不耐烦的表情，走出洞穴，像跳跃一样飞了起来。
他的目的地是虎侠所在的地方。
＊＊＊
巴蜀一座无名山中，最近流传着一个奇怪的传闻。
就是山里住着会说人话的魔物。
这传闻太过荒谬，相信的人很少，但亲身经历过的人都确信那不是传闻。
那魔物只在夜晚活动，会炫耀着粗壮的肌肉，发出咆哮声。
在它大闹之后，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痕迹。
于是，为了确认传闻而前往山里的剑队队员们，在结束搜索回来的时候，
虽然他们面色呆滞，像是魂被抽走了似的，断定没有魔物，但人们看到他们那样，却说：
-他们是被可怕的魔物吓坏了！-没错，不然他们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
于是更加害怕得发抖。
在这奇怪传闻开始流传的山中，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正坐在岩石上消磨时间。
不知为何，他脱掉了上衣，炫耀着华丽的肌肉。
他的年龄因为蓬松的胡须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无法准确判断。
男人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条像是刚烤好的鱼。
看来是饿了，他急忙咬了一大口。
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封信。男人嘴里努力咀嚼着食物，目光却投向了信。
慢慢读着信的男人突然皱起了眉头。
“喂，你要拿条鱼胡搞到什么时候？”
男人好像有什么不满，生着气，但男人身边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道士就得只吃草根树皮吗？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上次吃牛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呢？哎哟……”
是男人的话出了问题吗？他腰间的东西轻轻地震动着。
感受到这一点，男人开始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大喊起来。
“啊！别喊了！你以为谁不会喊就不喊吗？反正你的脾气可真够坏的。差不多就行了。上次救了一次民居，不是说暂时会安静吗？出尔反尔，真是荒唐。”
啧啧。男人连连咂着舌头说出的话，让那东西的震动更加剧烈。
感受到震动，男人不耐烦地把腰间的东西拔出来扔掉了。
“在那儿冷静一下吧。待会儿我会帮你捡起来的。”
掉在地上的棍子开始疯狂地震动，好像在生气一样。
男人看着它，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又开始读信。
如果是原来的男人，早就气得整天吵架了。
但现在他不想那样做。因为今天是久违的好心情的日子。
读完信了吗？男人整齐地折好，随便塞进腰间。
本来就不是什么长篇大论。当然，即使短，内容也相当不错。
他现在心情非常好。恐怕是近来最好的状态吧。
也只能如此了。
男人豪爽地笑着，喃喃自语。
“好久不见了啊。”
信上写的内容不是别的。
正是他的那个该死的徒弟特意要来这里拜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