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
林闲从藏食物的地方摸出半个硬饼，掰了一大半给宝儿，自己啃着那小半块，味同嚼蜡。
夜里，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风声呜咽，远处隐约的沙沙声和拖拽声准时响起，绕着村子，像是某种夜行生物的巡逻。
林闲靠在草棚壁上，耳朵竖着，一半心思听着外面的动静，另一半心思还在盘算白天的事。宝儿在他旁边翻来翻去，似乎白天玩累了，这会儿有点睡不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宝儿忽然坐起来，从小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几乎完全黑暗的草棚里摆弄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别闹，快睡。”林闲压低声音。
“哦。”
宝儿应了一声，但没停下，反而把那东西举到眼前，似乎在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什么。
林闲眯眼看过去。是块巴掌大的、边缘很不规则的扁平东西，颜色黯淡，灰扑扑的，上面好像刻着些模糊的花纹。他有点印象，这好像是宝儿在沼泽里乱爬时不知道从哪个泥坑里抠出来的，当时觉得像个破石片，但宝儿喜欢，就让她揣着了。
“破烂还当宝贝。”
林闲嘟囔一句，没太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黑魇石、兽牙、修士，没空关心小孩子的破烂。
月光似乎亮了一点，一缕惨白的光正好从草棚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在宝儿手上那东西上。
那黯淡的“石片”被月光一照，表面那些模糊的花纹似乎极其轻微地亮了一下，泛出一种极淡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但一闪即逝，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灰扑扑的破烂样。
【灵犀预警】那低低的、稳定的嗡嗡声，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跳”了一下。
像平静的水面被丢进了一颗小到极致的石子，波纹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
林闲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瞬间盯住宝儿手里那块“破石片”。
刚才……那是什么？
预警响了？因为这块破烂？
宝儿似乎也感觉到那一下微光，好奇地把石片翻来覆去地看，又举高对着月光，但那石片再没有任何反应。
“哥哥，它刚才亮了一下下。”
宝儿小声说，带着点发现新奇玩具的兴奋。
林闲的心跳有点加速。他伸出手，声音尽量放平稳：“宝儿，给哥哥看看。”
宝儿乖乖地把那“石片”递过来。
入手冰凉，触感粗糙，就是一块普通的、甚至有点硌手的石头片子。林闲把它凑到眼前，借着微光仔细看。上面的花纹确实很模糊，像是被岁月磨损得差不多了，根本看不清原本的图案。他用手指摩挲，也没感觉到任何能量波动。
【灵犀预警】也恢复了之前那种低低的嗡嗡声，再无异样。
难道是错觉？太紧张了？看花眼了？
林闲皱紧眉头。不对，预警刚才确实跳了一下。这系统虽然坑爹，但在预警方面从没出过错。
这破烂……难道是个好东西？
他立刻悄悄运转【破妄真瞳】，一丝微弱的虚像值消耗掉。
视线聚焦在石片上。
【破妄真瞳】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微弱且混乱：
【材质未知…结构稳定…能量反应：无（极度微弱？疑似残留？）…信息不足，无法进一步解析…】
草！这什么破玩意儿？连【破妄真瞳】都看不透？还是说它真的就只是个破烂，刚才那一下是月光反射的错觉，预警跳了一下也只是巧合？
林闲盯着手里这灰扑扑的石头片子，心里各种念头疯狂转动。
从沼泽里捡来的……修士刚走……预警就跳了……
他猛地想起那修士提到“黑魇石”时发亮的眼睛。这玩意……该不会也是那种东西吧？或者是什么更麻烦的玩意？
宝儿看着林闲脸色变来变去，小声问：“哥哥，这个是好东西吗？”
林闲看着她天真的大眼睛，又看看手里这烫手山芋一样的破烂，心里五味杂陈。
好东西？麻烦还差不多！
他一把将石片从宝儿手里抽走，塞进自己贴身的衣袋里，板起脸：“不是好东西，小孩子别乱玩。睡觉！”
宝儿委屈地扁扁嘴，但看林闲脸色严肃，也没敢再要，乖乖躺下了。
林闲却毫无睡意。
他摸着胸口衣袋里那块冰凉硌人的石片，感觉像揣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炮仗。
修士的贪婪，村民的隐忍，夜晚的怪声，河里的碎片，小孩的警告，还有这块莫名其妙亮了一下、引得预警跳动的破玉佩……
所有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混成一团，理不出头绪，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像冰冷的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他原本以为找到个能暂时苟住的窝，虽然破了点，诡异了点，但至少能喘口气。
现在他知道了。
麻烦这玩意儿，或许会因为迷路而迟到，但闻着味儿，它终究会找上门来。
草棚外，那沙沙的拖拽声，似乎今晚格外清晰了些。
林闲一宿没合眼。
草棚外那沙沙声像是刮在他神经上，手里那块冰凉硌人的石片更是烫手。他翻来覆去地摸，对着漏进来的月光看，甚至偷偷摸摸又耗了点宝贵的虚像值启动【破妄真瞳】，结果屁都没看出来。
信息还是那几句：材质未知，能量反应近乎于无，像个死透了的贝壳，只剩个壳。
可【灵犀预警】那一下微跳，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这破系统别的不行，保命方面从没掉过链子。
宝儿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小肚子一起一伏，完全没心没肺。
天蒙蒙亮，外面传来村民窸窸窣窣活动的声音时，林闲顶着两个黑眼圈坐起来。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
那青岚宗的修士看小女孩的眼神，像看牲口。他今天能为了几块黑石头放弃，明天就能带更多人回来“挑货”。还有这破村子，晚上闹鬼，白天被抢，村民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藏着掖着，绝对是个是非窝。
“宝儿，醒醒，走了。”林闲推了推小丫头。
宝儿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哥哥，吃饼饼吗？”
“吃个屁，赶紧起来，咱们得离开这儿。”
林闲手脚麻利地把那点家当，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饼，一小包肉干，还有那块破石片都贴身塞好。他拉着还打着哈欠的宝儿，钻出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