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骚动，林闲才敢躲到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里，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肺里火辣辣地疼。
宝儿被他勒得有点不舒服，小声哼唧了一下。
林闲稍微松开一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宝儿小脸还是有点白，眨巴着眼睛看他，小声问：“哥哥，我们又在跑什么呀？那些人在看宝儿吗？”
林闲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低头，看着宝儿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钱没搞到，反而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刚才看到那异象的人太多了！消息肯定会传开！
一个疑似拥有绝世天赋的小女娃，和一个看起来毫无修为、穷得叮当响的哥哥……
林闲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豺狼虎豹，正循着味儿围拢过来。
他抱着宝儿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得逃！立刻！马上！
可是……能逃到哪里去？
他绝望地抬眼望向坊市出口的方向，只觉得那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似乎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而他自己，就像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尸骨无存。
怀里的宝儿似乎感受到他的恐惧，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
“哥哥，不怕，”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宝儿保护你。”
林闲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可是保护？拿什么保护？这下真是被这小祖宗带进沟里了！
他咬紧牙关，目光扫过周围混乱的环境，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必须想办法……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城！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巷口，一个穿着普通灰布衣、面容模糊的男人，似乎不经意地朝他们这个角落瞥了一眼，然后很快又移开视线，慢悠悠地走开了。
动作很自然。
但林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被盯上了。
林闲抱着宝儿，缩在那堆破木箱后面，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能引来巡逻队。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小声嘟囔：“哥哥，挤。”
他稍微松了点劲儿，但没完全放开。眼睛像贼一样扫视着巷口。刚才那个灰衣男人走过去没多久，又有一个穿着体面点、像哪个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人，慢悠悠晃过巷口，目光状似无意地往里扫了一圈。
林闲立刻把头埋得更低。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刚才测灵碑那一下，跟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了块巨石似的，涟漪现在才刚开始荡呢。
他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至少先捱过今晚。可住店要钱，他身上连半个铜子都没了。
肚子又叫了一声，这次是宝儿的。小丫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哥哥，饿。”
林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也饿。可现在出去找吃的，跟自投罗网差不多。
正绝望着，旁边一个收摊的小贩推着车经过，嘟囔着：“……真是奇了，刚才西头老李那破测灵碑，听说亮得跟太阳似的？说是测出个不得了的小娃娃？”
另一个摆摊的接话：“你也听说了？我隔壁摊的老王亲眼见的！说那娃娃粉雕玉琢的，跟着个年轻男的，看着挺穷酸……”
小推车吱呀吱呀走远了。
林闲的后颈开始发凉。消息传得比拉肚子还快！
他咬咬牙，趁着现在天色渐晚，坊市人流稍微稀疏了点，把宝儿往怀里又裹了裹，拉高她破旧外套的兜帽，尽量遮住她那张太过惹眼的小脸，低着头往外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他觉得周围好像每个人都在看他，每一个低语都像是在议论他。路边茶棚里几个修士的闲聊碎片飘进耳朵。
“……确定是天灵根？”
“不止吧？那异象，我听说是混沌种青莲……”
“扯吧你就，那种传说级的体质多少年没见了？”
“真的！张家的三小子当时离得近，看得真真的！”
“人呢？哪去了？”
“好像跑了……带着那娃娃的男的看着不像厉害的……”
林闲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宝儿被他颠得有点晕，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得找个地方，找个最破最不起眼，不用登记身份的那种小客栈先窝着。
他专挑窄巷走，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污水横流的巷子深处，看到一盏昏暗的灯笼，底下挂个破木牌，写着“如意居”。门脸小得可怜，墙皮剥落，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就这了。
他做贼似的溜进去。柜台后面是个嗑瓜子的胖妇人，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住店。”林闲声音压得低低的。
“一晚，两块下品灵石。”妇人头也没抬，吐掉瓜子皮。
“……便宜点行不行？我就住一晚，带着孩子……”
妇人这才抬眼，挑剔的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衣袍，又瞥了眼他怀里只露出半个后脑勺的宝儿。
“我们这不赊账。”
林闲脸上发烫：“我……我用这个抵。”
他摸索全身，最后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枚一直带着的、偶尔会发热的黑色石子，放在柜台上。这是他身上唯一看起来有点特别的东西了。
妇人拿起石子掂量一下，又对着光看了看，嗤笑一声：“什么破烂玩意儿？糊弄鬼呢？没钱就滚蛋！”
林闲攥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他抱起宝儿，转身就想走。
“等等。”妇人忽然又叫住他，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有点古怪，“你……是不是带着个特漂亮的小女娃？今天下午在坊市测灵根那个？”
林闲浑身一僵，血液都快冻住了。她怎么知道？
妇人看他反应，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没了，挤出一个有点夸张的笑：“哎哟，你看我这眼力见儿！原来是您啊！早说嘛！住店是吧？好说好说！给您开间上房！灵石什么的，不急，不急！”
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得让人发毛。
林闲心里警铃响成一片。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