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借来的“虎威”像露水，太阳一晒就没了。
几天过去，库房里那点小风波似乎平息了，没人再当面挤兑，但那种无形的排斥和窥探感并没消失，只是变得更隐蔽，像藏在鞋里的沙子，硌得人难受。林闲依旧每天埋头干最脏最累的活，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这天下工，杂役房外的布告栏前罕见地围了一小圈人，嗡嗡的议论声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羡慕。林闲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拉着宝儿想绕开，却被一个平时还算面熟的杂役拉住。
“二狗哥！快看！秘境！云雾小秘境要开了！有名额！”那杂役脸上放光，指着布告。
林闲头皮一麻。秘境？这俩字跟他八字犯冲！但凡跟“机缘”、“冒险”沾边的，在他这儿都自动翻译成“麻烦”和“要命”。他踮起脚，隔着人缝瞥了一眼布告。果然是外门弟子的小型试炼，奖励些丹药灵石，但对杂役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立刻缩回脖子，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谁爱去谁去，反正跟我没关系。他只想赶紧回去啃冷馍。
【轻微能量波动…恶意…来源：东南方…】系统的预警冷不丁又冒出来。
林闲后背一凉，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只见赵明月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正跟身边几个跟班说着什么，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冷冷扫过布告栏，最后定格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林闲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女人没安好心！
他拉着宝儿就想溜，还没转身，王大锤那特有的、带着点油滑的嗓门就在身后响了起来，声音格外“洪亮”，像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
“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啊！宗门恩典，连我们杂役房都有一个名额！机会难得！我看呐，这名额非林二狗莫属！”
林闲脚步僵在原地，感觉一道雷直劈天灵盖。
王大锤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脸上堆着假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拍得他身子直晃：“二狗啊！你可是我们杂役房的‘能人’！最近表现突出，连长老们都‘关注’你了！这秘境试炼，危险是有点危险，但机缘更大啊！正好让你去历练历练，给咱们杂役房争光！”
他特意加重了“能人”、“关注”、“历练”这几个词，眼神里却全是看好戏的恶意。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杂役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闲身上，刚才的羡慕变成了惊愕、不解，随即又染上几分恍然和幸灾乐祸。谁不知道秘境那地方，稍微出点岔子非死即伤？他林二狗一个凡人杂役，进去不是送死是什么？这哪是奖赏，分明是催命符！
林闲感觉血液都凉了，嗓子眼发干，心脏咚咚咚砸得胸口疼。他看着王大锤那张虚伪的笑脸，又瞥见回廊下赵明月那计谋得逞的冷笑，心里瞬间明镜似的！
是这女人！绝对是这女人搞的鬼！她不敢明着动手，就玩阴的！借刀杀人！怂恿王大锤这蠢货把他往死地里推！
“王…王管事…”林闲舌头有点打结，脸上努力挤出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的表情，“这…这可使不得！小人何德何能…就是个干粗活的，秘境那种宝地，该让给更有本事的师兄们去…小人去了也是浪费名额，万一…万一再给咱们杂役房丢人…”
“诶！这话说的！”王大锤打断他，语气“诚恳”，手还搭在他肩上，像是多么看重他，“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嘛！别推辞了！这是管事们的共同决定！看好你！”
去你妈的共同决定！林闲心里破口大骂，脸上还得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管事…小人…小人还得带妹妹，实在走不开啊…秘境里刀剑无眼，万一伤着碰着…”
“这好办！”王大锤大手一挥，显得格外“体贴”，“你妹妹暂时交给杂役房的大婶们照看几天！保证给你喂得白白胖胖！你就安心去为宗门建功立业吧！”
这话更是戳在林闲死穴上！把宝儿交给别人？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他还想挣扎：“可是…”
“没有可是！”王大锤脸色一沉，假笑收了起来，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林二狗，宗门任务，岂容你推三阻四？还是说…你最近得了些‘关注’，就瞧不上杂役房的差事了？”
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下来。周围的目光也变得异样起来。
林闲所有话都被堵死在喉咙里。他知道，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就是恃宠而骄（虽然那“宠”纯属他自己瞎编的），王大锤和赵明月立马就能给他安上更多罪名。
他站在那里，感觉四周的声音都模糊了，只有心脏狂跳的声音和脑子里奔腾的草泥马。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冰冷的绝望。
【中度威胁…强制任务…风险极高…建议规避…】系统还在那尽职尽责地刷着没用的废话。
“我…小人…谢管事…栽培…”
林闲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他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掩住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和眼底翻涌的惊怒。
“这就对了嘛！”王大锤满意地笑了，又用力拍了拍他，“好好准备！三日后出发！别给咱们杂役房丢脸！”
说完，他志得意满地背着手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看他的眼神五花八门，同情、怜悯、嘲讽、漠然……
林闲僵在原地，直到人都走光了，他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宝儿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
林闲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片冰冷的死灰。
赵明月…王大锤…好…好得很！
逼我是吧？
他拉起宝儿的手，转身往破屋走，步伐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回到那间散发着霉味的屋子，他关上门，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秘境…那可是会死人的地方！他一个战五渣，进去能干嘛？给里面的妖兽当点心吗？
怎么办？逃跑？叛宗死路一条！装病？王大锤肯定会亲自来“探望”！找人帮忙？找谁？李长老？凭什么帮他一个杂役？玄璜长老？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不能死！他死了，宝儿怎么办？
绝望之中，一股极其罕见的狠厉，慢慢从他眼底深处钻了出来。
既然躲不过…
那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从这必死的局里，抠出一条缝来！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那破桌子前，看着上面那包李长老赏的安神草碎末，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系统…破妄真瞳…万象归藏…还有这包草药…
一个极其冒险、剑走偏锋的计划雏形，在他脑海里逐渐浮现。
风险巨大，成功率渺茫。
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