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那点细微的动静，后半夜就消失了。但林闲再也没能睡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感觉比干了一天重活还累。这种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像无数根小针扎在皮肤上，不致命，却让人坐立难安。
他揣着蕴神草，牵着哈欠连天的宝儿，再次踏入执法堂档案室那熟悉的灰尘味里。这里虽然破旧，但四面有墙，好歹能隔绝一部分不怀好意的目光。
刚拿起一本布满蛛网的书册装模作样，门口的光线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不是玄璜，是李青木长老。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这位掌管丹药灵植的长老，平时对他多是审视和将信将疑，今天亲自找来，准没好事。
“李长老。”林闲放下书册，恭敬行礼。宝儿也学着样子，奶声奶气地喊了句：“长老爷爷好。”
李青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档案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闲身上。他没绕圈子，直接开口，声音带着常年炼丹留下的些许沙哑：“林二狗，今日来，是有个疑问，想与你探讨一番。”
探讨？林闲头皮一阵发麻。一个内门长老，跟一个杂役探讨？这比玄璜那种直接的试探更让人难受。
“长老言重了，小子何德何能……”林闲赶紧推辞。
李青木抬手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瓶身温热，隐隐透出一股燥烈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焦糊气。“此丹名为‘赤阳丹’，药性霸烈，常用于驱寒破瘴。但其炼制时，最后一步‘冷焰淬火’，成丹率始终不高，十炉难成三四。即便成丹，药力也常有燥郁之感，难以完美收敛。”
他将玉瓶递到林闲面前：“老夫观你见识不凡，于力之道、气之行颇有独到见解。不知对这丹火转换，药性收束之道，可有看法？”
林闲看着那玉瓶，没敢接。赤阳丹？听都没听过！还冷焰淬火？这玩意儿一听就高端得要命，是他能瞎掰的吗？他感觉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了。
【万象录信息检索：赤阳丹，二品丹药，主材……炼制关键……冷焰淬火技巧……信息残缺。需消耗虚像值进行深度解析？】
解析个屁！解析了又能怎样？他还能现场给李长老演示炼丹不成？这玩意儿消耗肯定不小，而且他根本不懂炼丹！
但李长老那双看似平静，实则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拒绝？那就是承认自己之前都是瞎蒙的。不拒绝？他拿什么跟人探讨？
林闲心一横，只能继续赌了。赌李长老的成见，赌他对自己“高人”身份的猜测。
他没接玉瓶，反而微微后退半步，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那玉瓶，脸上露出一种介于思索和回忆之间的神色。（内心疯狂呼叫：启动破妄真瞳！目标玉瓶！分析药气！快！）
【虚像值-18！解析中……丹药成分分析……能量波动检测……检测到火属性灵力残余异常活跃，局部能量分布不均，核心区域存在微小裂痕……推测淬火过程能量冲击控制失当，导致丹体内部结构应力失衡……】
一股信息涌入脑海，全是些能量、结构、应力之类的术语。林闲听得半懂不懂，但抓住了关键词：能量冲击控制失当。
他深吸一口气，模仿着某种超然的语调，声音放缓：“李长老谬赞。丹道一途，小子涉猎浅薄，不敢妄言。”
他话锋微妙一转，手指虚点了一下玉瓶，目光似乎能穿透瓶壁：“不过……万物之道，或有相通。力有收发，气有流转。这丹药……嗯，其内火气奔突，似脱缰之马，未能圆融一体。可是淬火之时，刚柔未能并济，以至外冷内激，反伤丹胎？”
他尽量把话说得玄乎，用“力”、“气”这种他稍微沾点边的概念去套炼丹，避免具体技术细节。最后一句完全是瞎蒙，基于“冷焰淬火”这个名字和解析出的“能量冲击失控”硬编的。
李青木拿着玉瓶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了，眼神瞬间变得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震惊。
林闲心里打鼓：蒙对了？还是蒙错了？
空气凝固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档案室里的灰尘仿佛都停止了飘落。
突然，李青木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收回袖中，再看向林闲时，眼神里的审视和怀疑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等的郑重。
“刚柔并济……外冷内激……反伤丹胎……”李青木喃喃重复着林闲的话，眼神发亮，“原来如此！老夫一直纠结于冷焰的温度与时机，却忽略了火力转换瞬间的‘势’！一味求快求猛，反而破坏了丹内灵力的平衡！林小友……不，林师侄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林闲：“……”我就随口一说，您老还真能脑补出这么多道理？
他赶紧摆手：“长老过誉了，小子只是胡乱猜测，当不得真。”
“胡乱猜测能有此见地？”李青木摇头，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罕见的、带着点钦佩的笑意，“师侄过谦了。看来玄璜师兄将你留在执法堂，果然有其深意。”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和缓：“日后若在丹药或灵植方面有何疑问，或需些寻常药材，可来丹霞阁寻老夫。宝儿这孩子，根骨清奇，若有合适的筑基丹药，老夫也可为她留意一二。”
说完，李青木对着林闲郑重地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林闲僵在原地，直到李长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猛地松了口气，腿肚子有点发软。刚才那一番对话，比跟人打一架还累。
【虚像值缓慢恢复中……当前：78\/???】
【来自李青木的“敬畏”转化，虚像值微幅提升。】
看着系统提示，林闲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虚像值又消耗了，虽然补回来一点，但这次纯属运气好，蒙对了方向。下次呢？下下次呢？
李长老的态度转变是好事，至少暂时多了个可能的资源来源，对宝儿也有好处。但这也意味着，他这“高人”的坑越挖越深了。连炼丹这种专业领域都敢“指点”了，以后怕是真要被人架上丹炉当神仙拜了。
“哥哥，长老爷爷好像很开心？”宝儿仰头问。
“嗯，他……想通了一件事。”
林闲无力地靠在书架上。他现在急需补充虚像值，胸口蕴神草传来的那点凉意，感觉就像杯水车薪。
他得想办法，尽快找到更有效补充虚像值的方法，或者……找到一条真正的退路。青云宗这地方，越来越像一口烧热的油锅，而他就在锅边跳舞，随时可能掉下去。
就在这时，档案室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林闲猛地转头看去，却只看到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和蛛网。
是错觉吗？还是……昨晚那个窥探者，根本没走？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