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流云巨城的方向吹来，带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声、车马声，还有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的气味，其中似乎真的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林闲的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比刚才更响。
宝儿的小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巨大的城门轮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哥哥，是肉包子的味道！我们快去吧！”
林闲没动。他站在这个小小的土坡上，最后一次回头望去。
身后，是茫茫无边的枯风荒原。黄褐色的土地，稀疏的杂草，起伏的丘壑，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灰蒙蒙的天际线融为一体。几天前，他就是从那个方向，带着一身的狼狈和仅剩的侥幸，跌跌撞撞地闯了出来。
青云宗……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有点模糊了。那些亭台楼阁，那些或敬畏或嫉妒的眼神，李长老的古板，赵明月和王大锤的刁难，甚至玄璜长老那深不可测的试探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谁能想到呢？他，林闲，一个在现代社会只想摸鱼躺平的社畜，穿越过来后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找个角落苟到天荒地老。结果阴差阳错，成了青云宗上下眼中神秘莫测的“林前辈”。
靠的是什么？是系统那点唬人的把戏，是宝儿那不讲道理的拳头，还有他自己那点审时度势、顺杆往上爬的“智慧”。
现在，系统趴窝了。就剩下他和宝儿，以及怀里这个干瘪得可怜的储物袋。
身份几经变换，从杂役到“高人”，再到如今孑然一身，站在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门槛前。唯一没变的，就是身边这个牵着他手、对前路充满期待和……对肉包子充满渴望的小小身影。
“哥哥？”宝儿见他不动，疑惑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林闲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宝儿。小丫头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映着远处巨城的轮廓，也映着他的倒影。这一路，要不是有这小家伙在身边，时不时用她的纯真和惹祸能力给他“惊喜”，他可能早就被这片荒原吞没了，或者被那种孤寂和未知逼疯。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城市烟火气的风灌入肺腑，驱散了最后一点对身后荒原的复杂情绪。
怕吗？当然怕。前面是龙潭虎穴。但退路已经没了。
他蹲下身，仔细帮宝儿拍掉衣服上沾着的草屑和尘土，又理了理她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动作很慢，很仔细。
“宝儿，记住哥哥的话。”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声音不高，但很认真，“进了城，不要乱跑，一定要紧紧跟着哥哥。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看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要……要装作很平常的样子，知道吗？”
宝儿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头：“知道啦！跟着哥哥，不乱跑，不乱吃！宝儿最乖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肉包子可以吃吗？”
林闲：“可以，哥哥给你买。”前提是得先搞到入城费，并且找到赚钱的法子。他心里默默补充。
他站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就是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系得更紧了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几张低级符箓和仅剩的八块下品灵石硌着他，提醒着他此刻的窘迫。
他又看了一眼储物袋角落里那枚沉寂的黑色玉简。这几天断断续续的研读，虽然进展龟速，但那种精神力被缓慢锤炼的感觉是真实的。这或许是他未来唯一的依仗了。
目光抬起，越过脚下这片荒凉的土地，坚定地投向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流云巨城。城墙高耸，阵法流转，空中飞遁的流光划破天际，彰显着这里的繁华与危险。
新的起点，也是新的战场。
他不再犹豫，牵起宝儿温热的小手。
“走了，宝儿。”
“去吃肉包子？”
“……对，去吃肉包子。”
他迈开脚步，不再是之前在荒原上那种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步伐，而是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稳，一步一步，走下山坡，踏上了那条被无数车马行人碾压得坚实平整的、通往巨城城门的官道。
官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赶着兽车的商人，有风尘仆仆的独行客，也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小型佣兵队伍。各种目光扫过他们这一大一小奇怪的组合——一个气息微弱、衣着狼狈的年轻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眼神灵动的小女孩。
林闲挺直了背，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视前方，对那些探究的视线视而不见。宝儿则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拉车牲畜和人们携带的各式兵器，小嘴里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越靠近城门，那股喧嚣的气息越是扑面而来。城门口排着不算长的队伍，几个穿着制式甲胄、气息精悍的守卫正在逐一检查入城之人，偶尔能看见有人缴纳灵石后得以放行。
林闲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他捏了捏储物袋里的八块灵石。
还差两块。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城门附近，看到了旁边立着一块显眼的木牌，上面用通用文字写着：入城费，十灵石\/人。孩童半价。
孩童半价？林闲一愣，随即心里猛地一松！那就是……十五块？不对，宝儿算半价，加上自己全价，应该是……十五块？他数学有点乱，但无论如何，似乎比预期的二十块要少一点？可他还是不够啊！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思考着是找个地方把最后那几张没什么用的符箓低价处理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跟守卫商量一下打个欠条？（这显然不可能）
就在他心思电转，目光不经意扫过城门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里靠着城墙，蹲着两个穿着普通灰布衣服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但他们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穿过排队的人群，落在了他和宝儿的身上。
那眼神，不像普通守卫的审视，也不像路人的好奇。带着一种锁定猎物般的专注和等待。
林闲的后颈，那已经沉寂了许久的预警凉意，在这一刻，突然像一根冰针刺入，清晰无比！
不是身后荒原上的尾巴！是城里的！城里也有人等着他们！
他牵着宝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宝儿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仰头小声问：“哥哥，怎么了？”
林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没事。”他低声说，目光重新投向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天堑的城门。
脚步，没有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