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劫修的储物袋没带来多少惊喜。几十块品相杂乱的下品灵石，几瓶效果可疑的低阶丹药，几把勉强算是不入流法器的兵刃，还有一堆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杂物。
林闲清点着这些“战利品”，眉头拧成了疙瘩。穷，太穷了。这点收获，扣除可能带来的风险，简直是亏本买卖。
宝儿倒是很开心，因为她从某个袋子里翻出几块用油纸包着、已经有点发硬的肉干，正啃得津津有味。
“爹爹，亮晶晶好少。”她啃着肉干，含糊地评价。
“嗯，坏人通常都不富裕。”林闲叹了口气，把那些灵石归拢到一起，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块下品灵石，中品的一块都没有。丹药他不敢给宝儿吃，武器更是看不上眼。
得想办法搞钱，搞信息。自己亲自去打听，风险太高。昨天宝儿露那一手，虽然干净利落，但难保没有有心人注意到。这破客栈也不能长住。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几段废弃的、已经失去大部分灵性的温玉边角料，还有几根韧性尚存的枯藤上。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分身。
用“万象归藏”模拟高阶气息唬人消耗巨大，但只是制造一个具备基本行动能力、承载少量神念的初级分身，或许可以试试。材料现成，失败了也不心疼。
说干就干。他让宝儿在门口守着，自己则盘膝坐下，拿起一段温玉和一根枯藤。精神力缓缓探出，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温玉内部勾勒出最基础的能量流转回路，然后将枯藤缠绕上去，以特定的节点与玉芯连接。
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在材料和指尖流转。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避免引起外界注意。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额头很快见汗。
失败了两次，玉芯碎裂，枯藤焦黑。
第三次，当最后一道连接节点完成，那截温玉微微亮起温润的光，枯藤也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微微扭动。一个模糊的、由藤蔓缠绕构成的人形轮廓，勉强站立了起来，高度不到林闲腰部，面容模糊，只有两个代表眼睛的微弱光点。
成功了！林闲松了口气，感觉精神有些疲惫。这分身脆弱得很，估计挨上筑基修士一拳就得散架，行动迟缓，智能低下，只能执行最简单的指令。但用来做一些基础的、不引人注目的跑腿工作，足够了。
他分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神念，注入分身核心。
分身（藤一）眼中的光点稳定下来，微微转向林闲，发出呆板的声音：“主…体…”
“你叫藤一。”林闲下达指令，“带上这些灵石。”他把那堆劫修贡献的下品灵石分出一半，大约六七十块，塞进用边角料粗糙炼制的、挂在分身身上的一个小布袋里。
“任务：前往城内修士聚集地，接触最低层的信息流通者，收集关于中域大势、赤炎老祖及其宗门、近期异常事件的情报。优先使用铜钱或最小额灵石支付。避免冲突，遭遇危险优先自毁。”
指令下达，分身藤眼中的光点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消化信息。
“明白…任务…情报…省钱…”
它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迈着笨拙的步伐，吱呀一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宝儿好奇地看着那个藤蔓小人离开，扯了扯林闲的袖子：“爹爹，小藤人去干嘛？”
“去帮我们买东西……买消息。”林闲揉了揉眉心。希望这玩意儿别半路散架或者被人当柴火捡了。
藤一沿着肮脏的街道，以一种匀速且略显怪异的姿态移动着。它遵循林闲设定的“朴实”性格，目不斜视，但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基础的观察和记录。
它来到一条相对热闹些的街道，这里有不少低阶修士摆摊，也有几家看起来人气不错的茶馆。
它先是在几个卖低级材料和残破古籍的摊位前停留，用呆板的语调询问：“最近…有什么…大事？”
摊主看着这个奇怪的藤蔓人，感受着它身上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波动，大多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哪来的傀儡？别挡着做生意！”
藤一没有被情绪干扰，它记得主体的指令：接触最低层的信息流通者。它转向那些蹲在街角、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低阶散修。
它走到一个正靠着墙打盹、修为只有凝气期的老修士面前，重复问题：“最近…有什么…大事？”
老修士被吵醒，有些恼火，但看到藤一那非人的形态和呆滞的眼神，火气又压了下去，嘟囔道：“能有什么大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藤一从布袋里摸出几枚凡人使用的铜钱，递过去。
老修士愣了一下，接过铜钱，掂量了一下，态度稍微好了点：“真要说什么……听说中域那边不太平，几个大宗门摩擦多了，离火宗好像挺活跃的，他们那个赤炎老祖，脾气爆，下面人也横得很……”
信息很笼统，但藤一记录了下来。它又摸出几枚铜钱。
老修士话多了起来：“咱们这穷乡僻壤，也就听说点皮毛……哦对了，前阵子好像有传言，说幽冥殿的人在这一带露过面，不知真假，搞得人心惶惶……”
幽冥殿！远在客栈通过神念模糊感知的林闲心里一紧。
藤一继续移动，走进一家客人多是凝气、筑基期修士的嘈杂茶馆。它找了个角落坐下，跑堂的伙计过来，看着这个奇怪的客人，有些犹豫。
“一壶…最便宜的…茶。”藤一摸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
伙计拿起灵石，很快端来一壶颜色浑浊、灵气淡薄的茶水。
藤一就安静地坐着，呆滞的“目光”扫视着茶馆里高谈阔论的客人，耳朵收集着嘈杂声中的碎片信息。
“……赤炎老祖好像又在闭关冲击瓶颈了，他那个宗门，离火宗，最近招人招得挺凶……”
“……中域东南边发现了个新秘境，几个宗门都快抢破头了……”
“……听说‘百晓生’最近在收关于特殊体质孩童的消息，价格开得不低……”
“……幽冥殿？谁知道呢，神出鬼没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近都小心点……”
这些信息流于表面，真伪难辨，但对于几乎与世隔绝数年的林闲来说，已是宝贵的情报补充。
藤一坐了近一个时辰，茶水一口没喝。在伙计再次投来疑惑目光前，它起身，留下那块下品灵石，离开了茶馆。
它又用几块下品灵石，从一个看起来油滑的茶馆伙计那里，换来了关于本地几个小势力分布、黑风寨劫修近期活动范围等更具体但层次很低的信息。
完成这些后，藤一布袋里的灵石和铜钱已经所剩无几。它按照指令，开始沿着僻静路线返回。
然而，就在它穿过一条无人小巷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
是那个之前在城墙垛口和巷口远处出现过的、穿着华贵锦袍的青年。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打量着行动笨拙的藤一。
“有趣的傀儡。”青年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你的主人，是谁？”
藤一停下脚步，眼中的光点闪烁，似乎在处理这个超出基础指令的问题。它呆板地回答：“散修…木林…”
青年挑眉：“木林？就是那个带着个小女孩的？他在哪儿？”
藤一：“主体…位置…未知。任务…完成…返回…”
青年眯起眼，伸出手，似乎想触碰藤一，探查其核心。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藤蔓躯干的瞬间——
藤一体内，那截作为核心的温玉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然后光芒瞬间湮灭，整个藤蔓躯干如同失去支撑般散落在地，变成一堆真正的枯藤和碎裂的玉石。
指令：遭遇探查，优先自毁。
青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地上那堆彻底失去灵性的垃圾，脸上的玩味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木林……有点意思。一个能制作出这种决绝自毁傀儡的散修？还有那个不简单的小女孩……”
他踢了踢地上的枯藤，转身离开巷子，身影很快消失。
远处客栈中，林闲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分身被毁带来的神念反噬不大，但那个锦袍青年的形象和问话，让他心底警铃大作。
被人盯上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劫修！
他看向还在啃肉干的宝儿，又摸了摸怀里那几枚传送符。
这地方，真的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