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咔嚓……”
冰蓝色混着暗金色光晕的薄薄护罩,在持续的、无形的压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声。那道最初出现的裂痕,如同蛛网的源头,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四周蔓延。护罩表面流转的寒气和灵髓灵气,在这些裂痕处变得紊乱、逸散。
顾诚盘坐在护罩内侧,脸色比昏迷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他紧闭双目,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额角、鼻尖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他的双手在身前结着一个复杂而颤抖的印诀,指尖萦绕着微弱的冰蓝色灵光,与悬浮的冰魄傀囊核心相连。每一次护罩的颤动、每一声碎裂的轻响,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识上,带来一阵阵针扎斧凿般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正在这持续的、高强度的对抗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飞快消融。
“陆前辈……它们……在撞击护罩的根基……不止一处……”顾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和虚弱。通过冰魄傀囊与护罩的联系,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在下方幽深的地脉岩层中,至少有**三个**散发着冰冷、贪婪、混乱气息的存在,正用它们坚硬或粘稠的身体、或某种能量器官,持续不断地撞击、啃噬、腐蚀着护罩与岩层结合最薄弱的那几个点!
那不是有策略的进攻,更像是野兽凭借本能对障碍物的野蛮破坏。但正因如此,才更加难以预测和防范。
陆山半跪在顾诚身旁,异变的暗金色右臂依旧探在喷涌的灵髓灵气流中。手臂上的暗金痂壳已经蔓延过了手肘,向大臂延伸,表面的诡异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一种不祥的、与周围地脉环境却又异常契合的波动。他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胸前的伤口虽然在灵髓滋养下不再流血,但内里的脏腑伤势依旧严重。
他听到顾诚的话,布满血丝的眼中厉色一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护罩外传来的、那股越来越近的恶意和躁动,甚至能隐约“听”到岩层被刮擦、某种粘液腐蚀岩石的“嗤嗤”声。
“坚持住!它们在试探,还没全力进攻!”陆山低吼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顾小子,听我说!不要均匀防御,把护罩的力量集中到撞击最猛烈的那一点!其他地方暂时放弃,用灵髓灵气本身的紊乱和我的异变气息去干扰它们!它们是被灵气和生机吸引来的蠢物,只会朝‘味道’最浓的地方钻!”
这是散修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积累的、对付低智野兽或妖兽的本能经验——集中力量,打击其最凶猛但也往往最鲁莽的“头领”或“先锋”,打疼它,震慑其他的。
顾诚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改变策略。他强忍着神识几乎被撕裂的痛楚,将原本均匀分布在护罩各处的控制力,如同抽丝剥茧般,猛地**收缩**、**凝聚**,全部导向护罩西北角、那个被撞击得最厉害、裂痕也最多的区域!
霎时间,护罩其他区域的光芒迅速黯淡,甚至变得有些透明、稀薄,而西北角那一小块区域,冰蓝色与暗金色的光芒却骤然**大盛**,厚度和凝实度瞬间增加了数倍!形成了一面小小的、却异常坚固的“冰金重盾”!
几乎就在这变化完成的同一刹那——
“吼——!!!”
一声低沉、浑浊、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暴戾的嘶吼,猛然从护罩西北角外的岩层深处传来!紧接着,一只**覆盖着暗青色厚重石质甲壳、布满黏液、前端长着数对锋锐如凿的黑色骨肢**的狰狞头颅,狠狠撞在了那面刚刚凝聚的“冰金重盾”之上!
轰!
剧烈的撞击让整个祭坛空间都猛地一震!碎石簌簌落下。顾诚“噗”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结印的双手剧烈颤抖,冰魄傀囊的光芒也随之一暗。但——那面“冰金重盾”虽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却**没有破碎**!成功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那只石甲怪物的头颅被反震力弹开少许,发出一声吃痛的、更加暴怒的嘶吼!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更加疯狂地用骨肢凿击岩层,试图扩大缺口。
而护罩其他区域的稀薄,也立刻引来了另外两个存在的“关注”。陆山能感觉到,两股稍弱但同样恶意的气息,开始朝着护罩其他相对薄弱的地方涌去,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
“就是现在!”陆山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敌人的注意力被分散,那个最凶猛的“先锋”被暂时阻挡并激怒的瞬间!
他猛地将探在灵气流中的异变右臂**向外一拔**!不再仅仅是引导分流,而是将整条右臂中积蓄的、混合了自身气血、灵髓精华、暗金能量以及那股奇异“秩序”波动的狂暴力量,连同右臂前端那变得如同暗金岩石般坚硬锐利的“手掌”(手指几乎已经失去关节感,更像是五根长短不一的暗金锥刺),朝着护罩西北角、那石甲怪物头颅正在疯狂凿击的岩层位置——**狠狠一捅**!
这一次,不是凿击岩石,而是**穿透护罩**(顾诚已提前在那个位置撤去了部分防护),**直刺**向怪物的头颅!
“给老子——滚!”
噗嗤!
暗金色的、布满诡异纹路的“手臂”,如同最锋利的长矛,精准而凶狠地**刺入了**石甲怪物头颅侧面甲壳的缝隙之中!一股混合了狂暴阴寒能量、微弱火行真元余烬、以及陆山决死意志的**毁灭性力量**,顺着“手臂”疯狂涌入怪物体内!
“嘶嗷——!!!”
石甲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它那庞大的身躯在岩层中疯狂扭动、挣扎,暗青色的石质甲壳缝隙中迸射出混乱的能量光芒和粘稠的暗绿色体液!陆山感觉到自己的“右臂”前端传来了甲壳碎裂、肌肉组织被强行撕裂、以及某种冰冷混乱生命能量被迅速侵蚀消磨的触感!
成功了!这异变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在此刻竟成了最致命、也最适合在这种环境下使用的武器!
然而,陆山还来不及欣喜,一股强烈的**反噬**和**空虚感**便猛地袭来!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右臂中积蓄的所有异种能量,甚至牵连到了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本源!他闷哼一声,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嘴角溢出黑红色的血液。更可怕的是,右臂那暗金色的痂壳,在能量爆发后,颜色迅速黯淡下去,表面的纹路也变得模糊,整条手臂传来一种仿佛要**碎裂**、**崩解**般的剧痛和虚弱感!过度使用,让这异变的肢体也到达了极限!
与此同时,因为陆山的爆发和石甲怪物的惨嚎,另外两个正在攻击护罩其他薄弱点的存在,似乎被惊动,又或是感知到了同伴的重创,它们的攻势明显**一滞**,恶意中多了几分**惊疑**和**犹豫**。
但那只受创的石甲怪物,在濒死的剧痛和疯狂下,反而爆发出了最后的凶性!它不再试图扩大缺口攻击护罩,而是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头颅向岩层深处**一缩**!
嗤啦——!
陆山那刺入其头颅的暗金“手臂”,被这股蛮力**硬生生地从怪物头颅中拔了出来**!带出了一大蓬暗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组织!但同时,怪物缩回的力量,也将陆山整个人带得一个趔趄,本就虚弱的身体向前扑倒,右臂更是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错位或碎裂的声响!
“陆前辈!”顾诚惊叫,但他此刻也到了极限,维持那面“冰金重盾”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根本无法分神相助。
陆山重重摔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他挣扎着抬头,看向护罩西北角。那里,石甲怪物已经缩回了岩层深处,只留下一个被扩大了些许、边缘沾满粘液和绿色血液的孔洞,以及孔洞外岩层中隐约传来的、渐渐远去的、充满痛苦和暴怒的窸窣声。那怪物……似乎暂时退却了?是逃走了,还是去召唤更多同伴?
另外两个存在的恶意也迅速减弱、远离,仿佛被陆山那狠辣决绝的一击和石甲怪物的惨状所震慑,暂时放弃了进攻。
祭坛空间内,一时间只剩下灵髓灵气喷涌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
护罩虽然多处破损、光芒黯淡,但终究……没有完全破碎。
他们暂时……撑过了这一波。
顾诚再也支撑不住,印诀一散,整个人向后软倒,冰魄傀囊的光芒彻底熄灭,落在身边。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神涣散,显然是神识透支到了极点。
陆山也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右臂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暗金色泽正在缓慢褪去,露出下面更加狰狞、仿佛被严重烧伤和金属化混合的恐怖伤势。他知道,这条胳膊……恐怕真的废了,而且这种“废”,是连带着某种诡异能量侵蚀的、无法用常理度知的“废”。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被石甲怪物最后挣扎时扩大的孔洞。孔洞深处,灵髓灵气依旧在喷涌,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汹涌**了?而且,在灵气流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点比之前那幽暗乳白色灵髓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暗金色光泽**,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更深层的灵髓精华?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危机暂缓,但代价惨重。
冰障已破,危墙犹存。
而地脉深处,短暂的退却,或许只为酝酿下一次更疯狂的浪潮。
以及,那惊鸿一瞥的、更深邃的暗金光泽,又预示着怎样的未知?
陆山和顾诚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剧痛、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恍惚中,艰难地汲取着空气中残存的灵髓气息,试图抓住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恢复哪怕一丝力气。
他们不知道,方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冲突,其能量波动和陆山异变右臂爆发出的、混合了“秩序”与“侵蚀”的特异气息,已经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不仅在附近的地脉网络中荡开涟漪,也隐隐触动了更上方……那庞大遗迹系统冰冷的观测机制,以及,裂隙彼端,某粒沉眠“石头”核心深处,那持续“共鸣”着的古老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