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喝彩声还未消散，潮湿的暮色已漫进青云学府的长廊，青苔在砖石缝隙中肆意生长，每走一步都似踩在绵软的腐肉上。顾晗握着青铜学员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牌面刻着的 “外院戊字三十六号” 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推开 307 宿舍木门的刹那，霉味混着刺鼻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六盏琉璃灯摇曳的光影，将他的影子扭曲成畸形的怪物，钉在斑驳的砖墙上。
“哟，这不是测灵石上大放异彩的‘云隐’兄吗？” 南宫昊斜倚雕花榻，玉扳指在指间转出冷光，腰间的鎏金香囊随着动作轻晃，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也配和我们同住？” 他身后五人同时嗤笑，有人故意将脚翘到桌上，靴底的泥点带着山间腐叶，精准地溅在顾晗刚洗净的衣摆，那泥浆中还混着细碎的毒虫残肢。
破空声骤响，三枚淬毒石子擦着耳畔飞过，带着幽冥教特有的腐臭气息。顾晗旋身避开，石子却在身后的玄铁柜上砸出焦黑坑洞，柜中存放的《青云剑诀》残页被毒雾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书页上的字迹扭曲成狰狞的鬼脸。“听说你连姓氏都是临时编的，不会是哪个见不得光的野种吧？” 说话的瘦子甩出灵力皮鞭，鞭梢缠绕着漆黑的锁链，精准缠住顾晗脚踝，将他拽得踉跄跪地。典籍散落的瞬间，有人踩着《灵植培育精要》的封面跳起，沾着朱砂的鞋底反复碾过 “云隐” 二字，口中还哼着嘲讽的小调：“野孩子，没爹娘，偷着混进青云堂。”
顾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混沌灵力在经脉中如困兽般冲撞，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泛起血色迷雾。他想起苏璃临别时的叮嘱，余光瞥见墙角周若曦悄悄攥紧的玄月晶簪，簪头的凰血微微发烫。强行压下暴动的灵气时，鼻腔涌上铁锈味，那是灵力反噬的征兆。当他弯腰去捡被撕碎的书页，南宫昊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龙涎香混着浓烈的酒气喷在脸上，几颗暗红的酒渍溅在他苍白的脸颊：“装什么清高？有本事用你的混沌灵体 ——”
“够了！” 周若曦突然起身，冰晶在指尖凝结成锋利的匕首，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室内温度骤降，琉璃灯的火苗都开始瑟缩，“第一天入学就内讧，传出去不怕被外院耻笑？” 她刻意放缓语气，却在转身时用只有顾晗能听见的声音说：“后山禁地的噬月藤，三日后成熟。” 说话间，她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周家特有的护灵纹，那纹路与顾晗掌心的凰血印记产生微妙共鸣。
次日灵植课，乌云压得极低，教室漏雨的角落积着黑色的污水。腐木桌下爬出噬金蚁，啃噬着他修补典籍的金疮药布条，细碎的咀嚼声像无数针尖在扎耳膜。当他专注观察变异灵草时，后腰突然遭重击，那力道带着熟悉的阴狠。瓷瓶坠落的瞬间，他看清推搡者袖口绣着南宫家的鹤纹，对方还冲他挤了挤眼，露出一口染着灵液的黄牙。“哎呀，这可是价值千金的月影露，你赔得起吗？” 南宫昊晃着鎏金鼻烟壶，壶盖边缘沾着月影露的荧光，却在靠近顾晗时偷偷抹在他衣领，“要不这样，给我们当一个月的杂役，这事就这么算了？”
哄笑声中，顾晗盯着对方染着灵液的指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截玉佩，玉佩边缘同样沾着这样诡异的荧光。他弯腰捡起碎片，冰凉的瓷片割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地，竟诡异地凝结成青瓦村枯井的形状。“我会赔偿。” 话音刚落，南宫昊一脚踹翻课桌，墨汁如黑色的蛇，在顾晗手背蜿蜒成扭曲的符咒，“除非你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响头，认我们当大哥！” 周围人跟着起哄，有人甚至掏出灵石当赌注，赌顾晗会不会真的磕头。
子夜时分，后山禁地的雾气凝成霜花，在草木上结出尖锐的冰晶。顾晗的拳头裹着混沌灵力，每轰出一拳，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轰碎第七块千仞石时，飞溅的碎石中，他恍惚看见青瓦村那口枯井，井绳上垂落的不是藤蔓，而是南宫昊的金丝软鞭。远处传来幽冥教的骨笛声，与他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空荡荡的山谷里久久回荡。他跪坐在碎石堆中，望着掌心翻涌的混沌灵力，突然发出压抑的低吼，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愤怒，惊飞了栖息在树上的夜枭，那黑影扑棱棱的翅膀声，仿佛是命运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