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刚迈出矿洞一步，右掌的焦痕猛地一抽，像是有东西从内部撕扯着皮肉。他脚步顿住，左手下意识扶住岩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林晚秋伏在他背上，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可就在那瞬间，她肩上的诅咒纹路忽然亮了一下，微弱却清晰。
周砚之站在身后半步，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面具边缘。那道裂痕里透出的暗红光晕比之前更浓了些，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矿洞深处那种断续的震颤，而是整片大地在下沉，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唤醒。崔宇星咬牙稳住身形，右掌火焰刻痕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左臂冰纹也随之发烫。两种魔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原本勉强维持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阵法……启动了。”林晚秋的声音极轻，几乎是贴着他后颈说出来的。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指尖微微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瞬间展开，笼罩三人。可不过两息，结界表面就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崔宇星抬头望向远处南明城的方向。天空没有变色，风也没有停，但空气中多了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像是整个世界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拧紧。
他背着林晚秋，一步步向前走。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就裂开一道细缝，黑色咒印顺着裂缝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向上攀爬。周砚之紧跟其后，脚步沉稳，却没有再开口提醒什么。
当他们赶到废弃工厂地下密室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崔宇星瞳孔一缩。
原本封存黑色晶石的地脉裂缝已经完全张开，直径超过十米，边缘布满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正由黑转赤，像是血液在血管中流动。一股股能量波动从中涌出，冲击着周围的空间。空气开始扭曲，视线所及之处，景物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
“不能让它继续。”崔宇星低声说，将林晚秋轻轻放下。她的结界术还在维持，但脸色已苍白如纸。
他抬起右手，掌心火焰刻痕剧烈闪烁。左臂冰纹同步亮起，寒气顺着经脉流转。冰火双环在他双掌间成型，蓝红交织的光环缓缓旋转，散发出压抑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猛然推出。
双环飞出，直击阵眼核心。接触的刹那，一股巨力反冲而来，崔宇星胸口一闷，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才停下。他张嘴吐出一口血，右掌焦痕裂得更深，黑烟再次渗出，却被体内暴走的魔力搅得四散。
“不行……它在吸收你的力量。”林晚秋靠在墙边，声音颤抖，“这不是普通的魔法阵，它在模仿你。”
崔宇星撑着地面站起来，双腿发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冰火魔力正被某种频率牵引，越来越乱。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有刀子在经脉里刮过。
空间开始崩塌。
头顶的岩层出现透明的裂痕，像是玻璃被打碎，可碎掉的不是石头，而是“存在”本身。一道道细长的裂隙漂浮在空中，映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画面：崔宇星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手中握着一块燃烧的青铜片；又看见周砚之跪在地上，面具碎裂，鲜血从额头流下；还有林晚秋躺在结界中央，身上缠满黑色藤蔓……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迅速抬手，在三人周围凝出一圈低矮的冰墙。寒气扩散，暂时隔绝了那些诡异的画面。
“这些不是幻觉。”林晚秋闭着眼说，“是记忆的错位……时空结构被撕开了。”
崔宇星喘着气，看向阵心。那里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晶体，表面布满沟壑，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里面蠕动。那是堕落法师留下的引信，一旦激活，整个地脉都会爆炸，城市结界将在三分钟内彻底瓦解。
他想再试一次。
刚抬起手，手腕就被抓住了。
周砚之站在他旁边，目光落在那块晶体上。他的左手已经撕开了袖口，露出手臂上那道深紫色的咒纹。那纹路此刻黯淡无光，却仍在微微搏动，如同垂死的心脏。
“别过去。”崔宇星伸手去拉他。
周砚之甩开了他的手。
下一秒，他已经冲进了阵心范围。黑雾从地面升起，缠上他的腿，试图将他拖入裂缝。他一脚踩碎雾团，径直走向晶体下方的凹槽。那里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只有献祭者之血才能开启破解路径。
“住手！”崔宇星想要追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林晚秋拼尽全力补上一道结界，才让他免于再次撞墙。
周砚之抽出随身匕首，划开左腕。鲜血滴落，准确落入凹槽。
一瞬间，整个空间安静了。
那些漂浮的裂隙停止扩张，扭曲的画面冻结在半空。晶体发出一声低鸣，光芒骤然变暗。阵法的核心符文开始逆向流转，赤红色逐渐褪回黑色，像是退潮一般。
崔宇星挣扎着爬起来，冲到阵心边缘。
周砚之的身体晃了一下，单膝跪地。他抬起脸，面具下的眼睛看向崔宇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用最后的力气，从晶体底部抠下一块青铜残片，踉跄着往前一扑，塞进崔宇星手里。
然后，他倒了下去。
崔宇星接住他，手指碰到对方的手腕——脉搏微弱，皮肤冰冷。那道咒纹彻底失去了光泽，像是干涸的河床。
林晚秋艰难地挪过来，伸手探了探周砚之的鼻息。她点点头，示意还活着，可眼神里的担忧一点没减。
崔宇星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片。它只有巴掌大，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其中一部分与他掌心的火焰刻痕极为相似。更奇怪的是，当他握住它的瞬间，系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不像警告，也不像提示，更像是……回应。
他抬头看向阵心。
那块晶体已经开始龟裂，内部的人形轮廓剧烈挣扎，似乎不愿就此消散。裂缝中渗出丝丝黑气，但在接触到周围尚未完全熄灭的符文时，竟被一点点吞噬。
这不是结束。
他站起身，把青铜片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扶住林晚秋的肩膀。她的结界已经快撑不住了，指尖微微发抖。
“我们得把他带出去。”他说。
林晚秋点头，刚要抬手结印，忽然浑身一僵。
她盯着崔宇星的右手。
那道焦痕裂口深处，有一丝极细的红线正缓缓游动，像是活虫，又像是某种文字在皮肤下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