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脚踩进沙地，前倾的身体终于撑不住，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风从荒原深处卷来，吹得他战术风衣猎猎作响，左臂冰纹裂开一道细口，渗出的血被寒气冻成暗红颗粒，簌簌掉落。
他没抬头，只是盯着前方那座黑塔的基座。蓝红交织的光从裂缝中透出，像某种呼吸节奏，缓慢而稳定。耳钉忽然一烫，紧接着一道清晰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魔力枯竭，法则失衡，进阶失败率97.3%。”
林晚秋快步上前，单膝跪在他身边，掌心贴上他的手背。一股温润的能量顺着皮肤渗入，试图稳住他体内乱窜的冰火之力。她的玉杖插进地面，银光沿着沙缝蔓延，缠上崔宇星的手臂，形成一圈微弱的光环。
“别做傻事。”周砚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你清楚这代价是什么。”
她没挣脱，也没看他，只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耗尽结界魔力会怎样吗？三天，最多三天，你的身体就会开始崩解！我们没了你，下次遇到大规模诅咒怎么办？谁来布防？谁来护阵？”周砚之的手在抖，骨铃挂在腰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崔宇星终于抬眼，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林晚秋的脸。她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分，嘴唇泛着淡青，可眼神依旧平静，像是早已把后果算尽。
“我不试，”他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以后连保护你们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等！等恢复，等支援，等任何别的办法！”周砚之几乎是吼出来的，面具下的疤痕突突跳动，“你现在进去，不是突破，是送死！”
风突然停了片刻。
崔宇星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林晚秋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那是结界师独有的生命共鸣。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一点点渗入自己干涸的经脉，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延缓崩解的速度。
耳钉再次震动，系统提示紧随而至：“检测到冰火同源核心……共振频率匹配……进阶窗口开启倒计时：十二时辰。”
时间不多了。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昨夜那道低语——“平衡，否则失控”。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或许就是真正的反噬。他不能再赌，也不敢再拖。
“我没有选择。”他睁开眼，看向周砚之，“但如果我成了，就能挡住接下来的所有风暴。”
周砚之咬牙，手指攥紧又松开。“所以你就让她去死？让她用命给你铺路？”
“我不是去死。”林晚秋终于转头看他，“我是和他一起走。从第一次他在废墟里拉我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路是一起的。你忘了是谁在地下管网守了我十年？是谁破译了古符文带我找到第一块结界残片？我们三个，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扛。”
周砚之怔住。
她轻轻抽回手，重新覆在崔宇星掌心。“我的魔力可以引渡，不会立刻耗尽。只要你在核心完成共鸣，哪怕只是一瞬，我也能活下来。”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赌。”崔宇星低声接道。
“你们疯了。”周砚之退后半步，声音冷了下来，“一个拼命，一个送命，就为了闯一座没人活着出来的塔？”
“不是为了闯。”崔宇星慢慢撑着地面站起来，动作僵硬，但站得笔直，“是为了活下去。不只是今天，是以后每一次面对更强的敌人，都能站着回来。”
他抬起右手，掌心那道符文仍黯淡无光，可随着林晚秋的魔力持续注入，边缘开始泛起一丝金痕。左臂的冰纹也在缓缓愈合，裂口处浮出细小晶粒，如同霜雪重凝。
他知道这过程不可逆。一旦开始接受她的能量引导，就意味着正式启动进阶程序。而一旦失败，不仅他会彻底废掉，林晚秋的生命也会加速流逝。
可他不能退。
身后是万里荒原，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塔。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如果你非要拦，”崔宇星看着周砚之，“我现在就走过去，不用任何人帮。”
周砚之沉默良久，最终摘下腰间一枚碎角骨铃，扔在地上。铃身断裂处闪出一道符文，迅速渗入沙土，形成一个半圆形的警戒圈。
“我不会让你死在里面。”他声音低沉，“也不会让她白白牺牲。我在外面守着，一旦感应到能量暴动，立刻切断连接。”
崔宇星点头。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在胸前，玉杖微微震颤。她开始低声吟诵一段古老的结界咒语，音节短促而稳定，每吐出一个字，脸色就苍白一分。银光从她指尖溢出，顺着地面流向崔宇星的双脚，逐渐包裹他的全身。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空虚正在被填补，虽不如从前流畅，但至少不再撕裂经脉。那股熟悉的共鸣感重新浮现，耳钉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仪式。
“准备好了吗？”林晚秋轻声问。
崔宇星望着那扇半掩的塔门。石质门框上刻满断裂的符文，中央一道裂缝蜿蜒而下，仿佛曾被巨力劈开。蓝红光芒正是从里面透出，与他掌心的符文隐隐呼应。
他迈出一步。
地面轻微震了一下。
第二步，左臂的冰纹完全亮起，与右掌火焰刻痕交汇于胸口，形成短暂的平衡回路。
第三步，系统提示最后一次响起：“进阶程序激活，能量引导中……请确认目标。”
他停下，回头看了眼林晚秋。
她站在风沙中，黑发被吹起，一只手还维持着施法姿势，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心口。她的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他也点头。
然后转身，朝着塔门伸出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框的瞬间，体内两股力量猛然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他浑身肌肉绷紧，额头渗出冷汗，可手臂没有收回。
周砚之站在五步之外，手中捏着最后一枚完整的骨铃，目光死死盯着塔内透出的光。
林晚秋的吟唱声渐渐变弱，但她没有停下。
崔宇星的手掌贴上了那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