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热意并未消散，反而随着每一步前行，在血脉中缓缓脉动。他收回目光，转身迈出第一步，周砚之与林晚秋紧随其后，三人身影很快没入峡谷深处翻涌的雾气之中。
崔宇星没停下脚步，只是将手插进风衣口袋，压住那枚残破的耳钉。风从裂谷口灌出，带着灰烬和焦石的气息，三人一路无言，朝着黑市方向前行。
周砚之走在最后，符囊挂在腰侧，每走几步就轻晃一下，确认里面的咒物仍处于稳定状态。林晚秋落在中间，玉杖点地的声音很轻，但节奏未乱。她没再提刚才那句话，可眼神偶尔扫过崔宇星背影时，总会多停半秒。
黑市入口藏在一座倒塌的输电塔下方，锈蚀的金属支架交错成网，底下是人工掘开的通道。守卫换了新面孔，胸前挂着双层铭牌，手里握的也不是普通电棍，而是能检测魔力频率的感应棒。
“别说话，跟紧。”周砚之低声说，把一顶脏兮兮的护工帽扣在崔宇星头上，“低头，走路驼一点。”
崔宇星照做了。他刻意放慢呼吸，左臂贴着身体收拢，遮住校服袖口下若隐若现的冰纹。周砚之取出三个灰布包，分别塞进他们怀里。“拾荒队标配，里面是废晶渣和旧电路板，验出来没问题。”
感应棒扫过三人胸口时发出短促的嘀声，守卫皱眉看了眼读数。“冰系残留？”他盯着崔宇星。
“老毛病了。”周砚之抢话，语气懒散，“他去年被冻伤过肺，天冷就咳冰碴，不影响干活。”
守卫哼了一声，挥手让他们进去。
通道往下倾斜，墙壁上嵌着几盏应急灯，光线昏黄。越往里走，空气越闷，混杂着药水、汗味和某种发酵过的金属气息。拐过两道弯后，周砚之伸手敲了三下左侧墙面，节奏不快不慢。对面传来轻微摩擦声，一块钢板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
“到了。”他说。
密舱不大，四壁贴满防水布，角落堆着几台老旧投影仪和信号干扰器。正中央坐着个穿深灰夹克的男人，脸瘦得颧骨凸起，眼睛却亮得反常。他叫许志强，黑市里最贵的情报商，从不接虚价交易。
“你们想要堕落法师的据点？”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别人拿源晶、武器、秘卷来换，你们准备给什么？”
崔宇星没答。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对方桌角的一块碎镜上。镜面映出他的眼睛——淡蓝底色里，隐约闪过一丝赤金。
“我听说你有个规矩。”周砚之靠在墙边，语气轻松，“不看东西，只看本事。要什么测试？”
许志强抬眼，盯着崔宇星。
他的瞳孔微缩，仿佛看到了不该存在的影子，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传闻你有种能力，能预判未来三秒内的动作。是真的吗？”
空气静了一瞬。
林晚秋指尖微动，结界术的符文在掌心转了一圈，又散去。她没说话，只是微微偏头，看向崔宇星。
崔宇星闭上眼，手指轻轻碰了下耳钉。系统没有提示音，但那股熟悉的微震从耳根蔓延开来，像是某种回应。
“我可以演示。”他说。
“那就现在。”许志强拍了下手。
旁边一名守卫突然抽出短刀，直冲周砚之咽喉而去。
崔宇星睁眼的瞬间，身体已先行一步。他侧身横跨半步，左手推出一道薄雾状冰气，在空中拉出三条轨迹线——那是未来三秒内守卫可能移动的位置模拟。
刀锋离周砚之脖颈还有十公分时，崔宇星右手并指一点，冰雾炸开，化作细针般的寒流逼退对方。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守卫踉跄后退，脸上毫无惊色，仿佛早知道会这样。
许志强盯着那三条凝而不散的冰痕，足足五秒，才缓缓点头。
“确实不一样。”他低声道，“不是单纯的预知，是……推演。”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枚封印水晶，放在桌上。水晶内部浮着一张动态地图，线条不断变换，最终定格在城北一片废弃工业区，红点闪烁。
“坐标、潜入路径、警戒轮换时间，都在里面。三条路，一条明，一条暗，一条死。选哪条，看你们自己。”
崔宇星上前一步，正要拿水晶，许志强却按住了它。
“我见过很多人变强。”他忽然说，目光直视崔宇星双眼，“也见过很多人，强到后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的眼睛……和百年前那个人一样。”
周砚之的手已经摸到了骨铃边缘。林晚秋站直了些，玉杖轻移半寸，刚好挡住身后另一名守卫的突袭角度。
崔宇星没动。
“我不是他。”他说，“我是来改结局的。”
话落刹那，耳钉猛地一烫，那不是程序的反馈，而是意志的共鸣——仿佛他正一步步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轨迹。
许志强松开了手。
崔宇星拿起水晶，温度很低，表面有一圈不易察觉的波纹。他没立刻查看，而是握在掌心，感受其中流动的信息节奏。
“谢谢。”他说。
许志强没应，只是挥了下手。钢板再次滑开，送他们出去。
回到通道深处，林晚秋才开口：“地图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周砚之问。
“第三条路径经过的地脉节点。”她指着水晶中一段弯曲的蓝线，“我家族古籍里提过，那里曾是旧时代结界阵的核心供能口，后来被掩埋了。一般人编不出这种细节。”
水晶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周砚之接过水晶，用咒语触了一下表面。片刻后，他眉头皱起。“有点不对劲。这上面……沾了点东西，很淡，像是堕落教会常用的魂引残留。”
“陷阱？”崔宇星问。
“可能是诱饵，也可能真是据点。”周砚之摇头，“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走第三条路。真要设伏，肯定堵前两条。”
林晚秋看着崔宇星：“你还记得壁画上的那句话吗？‘莫信系统’。”
崔宇星低头，掌心的刻痕微微发烫。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系统越来越活跃，而每一次突破，都像是在靠近某个既定轨迹。
“我们不去赌真假。”他说，“我们去赌选择。”
他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走第三条路。趁夜出发。”
周砚之笑了声，把符囊重新系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三人转入一条废弃管道区，顶部裂缝漏下零星月光。崔宇星靠墙坐下，将水晶置于膝上，开始解析地图细节。林晚秋盘腿调息，玉杖横放在腿边。周砚之则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符阵，准备夜间破障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崔宇星忽然察觉，水晶里的红点动了一下。不是按照预设路线轮换，而是……提前了十五秒。
他眯起眼，正要细看，林晚秋忽然伸手按住水晶表面。
“等等。”她说。
她的指尖刚触到水晶，一道极细的黑线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像裂痕，又像某种印记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