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还贴在裂缝边缘，那搏动的频率突然加快。他立刻后撤半步，左耳钉震得发麻。风从头顶压下来，整片冰川发出低沉的断裂声。
雪层开始滑动。
林晚秋一把拉住小冰的手腕，三人刚退到侧方岩壁下，上方积雪就轰然塌落。白茫茫的雪浪冲着裂缝倾泻而下，像要把一切吞进去。崔宇星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冰流顺着他的掌势形成斜面，将大部分雪引向侧面。
可裂缝却在这震动中越张越大。
红丝般的冰纹从裂口蔓延出来，像是血管在跳动。一股冷气从中涌出，带着铁锈和霜冻混合的气息。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他们脑子里。
“你们终于来了。”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从意识深处冒出来的。语调平缓，却让崔宇星浑身一紧。那是刘祖林的声音。
小冰猛地抱住头，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她脖子上的残片亮了起来，颜色由蓝转黑。林晚秋想扶她，玉杖刚抬起，光晕还没成型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压了回去。
“别靠近她！”崔宇星喊了一声。
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冰的身体正在变淡，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她的手指伸向裂缝，虽然眼睛闭着，但动作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崔宇星冲过去抓住她肩膀，用力往后拽。可就在他触碰到她的瞬间，空间猛地扭曲了一下。脚下地面消失，三人同时失重，朝着裂缝中心坠去。
眼前一片漆黑。
等视线恢复时，他们已经站在一个空旷的空间里。没有上下之分，也没有风雪。四周漂浮着无数透明的冰块，排列成环形阵列，像是某种仪式留下的痕迹。
每一具冰块里都封着一个人。
崔宇星走近最近的一具，看清了里面的脸。是他自己。穿着南明市高中的校服，双眼紧闭，左耳钉刚刚浮现微光。那是他觉醒系统的那一刻。
他又看向另一具。那个“他”站在废墟上，手里握着冰剑，身后是倒塌的教学楼。再远一点的冰棺中，“他”披着战术风衣，脸上有道伤痕，正面对一群黑袍人。
这些不是雕像，也不是幻象。每一个都带着真实的气息，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还在呼吸。
林晚秋靠在一块浮冰旁，声音很轻：“这些都是你？”
崔宇星没回答。他体内的系统第一次发出清晰的提示音，不再是以往那种模糊的共鸣感，而是明确的信息流：
【检测到100%同源能量体，共鸣等级：完全匹配】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发抖。
这时，小冰醒了。她躺在地上，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是不是也都死过？”
她说完就坐起来，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片。那东西还在发光，但不再灼热。她抬头看着周围，忽然指向远处一具冰棺：“那个……是我。”
那具冰棺里的少女睁着眼睛，面容和小冰一模一样，只是更瘦，眼神空洞。她手里抓着一段断裂的符文带，上面刻着“周”字。
林晚秋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冰面。冰层立刻结出细密裂纹，但她没收回手。她盯着里面的少女，低声说：“这不是复制。这是记录。”
崔宇星明白过来。这里不是制造副本的地方，而是储存记忆的节点。每一个冰棺，都是某个时间点的真实投影。它们被强行剥离出来，封存在这里。
“为什么？”林晚秋问。
崔宇星看着最中央的一具冰棺。它比其他的都要大，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锁链。里面的人影背对着他们，穿着和他一样的风衣，但身形更高，站姿冷峻。
他一步步走过去。
每靠近一步，系统震动就越强烈。等到他站在冰棺前，整个空间都在共振。那里面的人缓缓转过身。
脸是一样的。
可那双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瞳孔，像是深渊。
“欢迎回家。”那人开口了，声音和崔宇星一模一样，却没有情绪波动。
崔宇星后退一步，右手已经凝聚出冰刃。他还没动手，那人就笑了。
“你杀不了我。因为你就是我。我们都是他失败的实验品。”
话音落下，周围的冰棺同时亮起微光。那些沉睡的“崔宇星”一个个睁开眼，齐刷刷地望向他。
林晚秋迅速站到他身边，手中玉杖亮起一圈光环。小冰也撑着地面站起来，尽管脚步还不稳。
“怎么出去？”林晚秋问。
崔宇星盯着中央的冰棺：“这里不是出口，是中转站。他把我们的轨迹截下来，存进这个空间，用来观察、分析、替换。”
“替换？”小冰愣住。
“如果某条路走错了，他就换一个‘我’重新开始。”崔宇星说，“不止是我，你们也是。每一次轮回，都会留下一个记录。”
林晚秋忽然想到什么：“那根手指……掌心的符号，是不是也是一种标记？”
崔宇星点头：“他们是用这种方式确认身份。活着的，死了的，走偏的，全都被收在这里。”
小冰喃喃道：“所以他说‘欢迎加入实验场’，不是吓唬我们。”
话没说完，她脖子上的残片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蓝光射向天花板，击中某具高处的冰棺。冰层裂开，里面的人影动了一下。
是个男人。
穿着旧式礼服，左脸戴着半透明面具。正是周砚之。
他睁开眼，目光穿过层层冰棺，落在小冰身上。
“快离开。”他的声音直接传入脑海，“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崔宇星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警告我们。”
林晚秋急问：“那他呢？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崔宇星盯着那具冰棺，“但他能传递信息，说明意识没被完全封锁。”
小冰伸手想去碰那道蓝光，被崔宇星一把拦住。
“别触发连锁反应。”他说，“一旦激活太多节点，整个空间会坍缩。”
就在这时，中央冰棺里的“崔宇星”抬起手，按在冰面上。一层波纹扩散开来，所有冰棺的光芒同时增强。那些“崔宇星”的嘴唇开始同步开合，发出同一个句子：
“留下来吧，这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完成计划。”
林晚秋立刻发动结界术，光纹缠绕三人外围。可符文刚成型就被压制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能量。
“系统还能用吗？”她问。
崔宇星闭眼感受。体内的共鸣回响还在运转，但速度变慢了。他试着凝聚一道冰刺，指尖刚出现晶粒，就被一股反向力扯碎。
“被干扰了。”他说，“这里的规则不一样。”
小冰靠着浮冰坐下，呼吸急促：“我能感觉到出口……在下面。”
“哪里？”林晚秋问。
小冰指了指脚下。原本透明的地底深处，隐约有一道裂缝，泛着暗红色的光。那不是冰，更像是凝固的血迹铺成的路径。
崔宇星蹲下身，手掌贴在地面。震动从下方传来，节奏和之前裂缝中的心跳一致。
“那是活的。”他说。
林晚秋扶住玉杖：“我们要下去？”
崔宇星站起身，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冰棺。那些“他”仍然盯着这边，眼神空洞却又充满期待。
“不下去，就没法继续往前。”他说。
小冰挣扎着站起来：“我可以带路。我的感知和这里有点联系。”
“不行。”崔宇星摇头，“你刚才差点把我们都卷进来。现在状态不稳定。”
“可除了我，没人能找到正确的路。”小冰坚持，“我知道怎么避开监控节点。”
林晚秋看着两人争执，忽然说：“让她试试。但我们必须保持连接。手拉着手，不能断。”
崔宇星犹豫了一秒，点头。
三人站成一排，彼此握住手腕。小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蹬，带着他们朝地底裂缝沉去。
下坠过程中，周围的冰棺越来越密集，最后连成一片冰墙。墙面上映出无数个他们的倒影，每一个动作都略有不同，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正转身离去。
快要触底时，小冰突然睁开眼。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