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影子缓缓向前移动，走廊灯光落在那人脸上。灰袍贴身，银丝眼镜反射出冷光，镜片后浮着一圈金色符环，像是嵌在瞳孔里。
崔宇星没有动。他的手还搭在耳钉上，系统已经运转起来。反馈的信息很清晰：来者的生命频率与时空波动同步，不是普通人。
“你是康文瀚。”他说。
对方停下脚步，距离三米。他抬了抬眼镜，动作像设定好的程序。“第108号文明周期，试验变量峰值出现在你身上。”声音没有起伏，也不带情绪，“你不是觉醒者，你是被植入的种子。”
崔宇星盯着他。这句话本该让人震惊，但他现在听不出恐惧。刚才林晚秋说出“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一”时，他已经把所有情绪压到了最底。
“你的仪器能看基因？”他问。
康文瀚抬起手腕，一块悬浮屏幕亮起。上面是双螺旋结构的图谱，蓝色波纹不断跳动。下一秒，另一组数据覆盖上去——和第一组完全重合。
“你的胚胎期基因序列，与混沌冰核的能量波频一致。”他说，“从出生那一刻起，你就不是自然诞生的生命体。”
崔宇星没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皮肤下仍有星辉流转，那是吸收冰核后的痕迹。心跳早已停止，体温也变了。这些都不是人类该有的状态。
可他知道他还活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开口，“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康文瀚推了下眼镜。“因为直到这一刻，你才真正触发系统核心。【法则共鸣】激活，情感献祭完成，变量突破临界值。”他顿了顿，“你是失败品，也是唯一成功的失败品。”
话音落下，周砚之从角落走出。他站在崔宇星侧后方，面具上的咒纹微微发亮。“你说他是试验品，那你算什么？主控程序？”
“我是观测者。”康文瀚回答，“记录每一阶段的数据，清除异常变量，确保文明迭代正常进行。”
“所以你们用我们试错？”周砚之冷笑一声，“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看世界怎么崩一次？”
“牺牲是必要的。”康文瀚语气不变，“一百二十七次文明重启，只有三次接近理想模型。而你面前这个人，”他指向崔宇星，“是唯一一个同时激活情感共鸣与法则链接的存在。可惜……他也开始失控了。”
崔宇星忽然抬头。“你说我失控？那你现在做的事，不就是制造混乱？”
康文瀚没有回应。他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推眼镜。
身后空间开始扭曲。
一道道裂口在空中浮现，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紧接着，人影陆续走出。每一个都穿着旧式校服，外披战术风衣，左耳戴着残破金属耳钉。
全是崔宇星的模样。
上百个克隆体站成阵列，双手结印，冰刺在掌心凝结。他们动作一致，连呼吸节奏都没有差别。
周砚之立刻后退半步。“这不止是复制外形。”
“他们共享同一个能量源。”崔宇星低声说。他的系统正在扫描，每消灭一个克隆体，就会有一次微弱的共振反馈——全都指向康文瀚眼镜边缘的金色符环。
这不是独立个体。
这是远程操控的傀儡群。
“你把自己的系统拆解了。”崔宇星说，“分给他们一部分功能，让他们变成你的武器。”
“准确地说，是回收利用。”康文瀚纠正，“你们所谓的‘金手指’，本就是文明试验中的通用接口。我只是重新接入了它。”
话刚说完，所有克隆体同时出手。
冰刺如雨射来，地面瞬间冻结。崔宇星闪身避开，右手贴地划过，释放一道低频震波。系统立刻捕捉到能量流动路径——所有克隆体的心跳频率一致，而且都在接收来自符环的指令信号。
“他们的核心不在体内。”他对周砚之传音，“控制中枢在眼镜上。”
周砚之点头。他迅速拉开腰间第三个符囊，指尖勾出一张残符。但就在他准备撕裂的瞬间，身后传来骨节摩擦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
之前召唤出来的亡灵骷髅兵，原本站在治疗室门口守卫，此刻全部调转方向。空洞的眼窝对准崔宇星，手中骨刃高举。
“你的术被劫持了。”崔宇星提醒。
“我知道。”周砚之咬牙，一把撕开符囊。符纸燃烧，发出尖锐铃声。亡灵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原位。
“只能暂时切断信号。”他喘了口气，“他用了更高阶的咒路覆盖。”
“不用管他们。”崔宇星说，“目标只有一个。”
他看向康文瀚。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灰袍未动，仿佛眼前这场战斗只是数据流中的一行记录。
崔宇星开始向前走。
每踏出一步，脚下冰层就向外蔓延。克隆体不断围上来，他不闪也不躲，任由冰刺击中身体。晶体外壳自动形成防御层，碎裂后再重组。
他不需要躲避。
他在测试反应速度。
第三十七个克隆体扑来时，他突然抬手，抓住对方手腕。系统瞬间捕捉到法术交汇时的能量回流——那股波动，直接连向眼镜内侧一枚微型晶片。
找到了。
“那是伪法则网络的核心。”系统无声提示。
崔宇星松开手，反手打出一记冰爆。克隆体炸成碎片，但他没看结果。他的目光锁定了康文瀚的眼睛。
只要毁掉那枚晶片，就能切断所有连接。
“你明白得太快。”康文瀚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微微歪头，像是在调整计算参数，“但你知道吗？每一次你使用系统，都是在验证我们的设计逻辑。”
“那就让我再验证一次。”崔宇星抬起双手，掌心浮现出旋转的冰晶符文。寒气迅速扩散，空气中开始凝结细小的冰粒。
他不再隐藏力量。
【法则共鸣】全开。
感知范围延伸出去，捕捉每一个克隆体的动作轨迹、每一次能量传输的间隙。他发现，当三个克隆体同时发动合击时，符环会有一次短暂延迟。
那是破绽。
“周砚之。”他低声说，“三秒后，我会引他们一起出手。”
“我懂。”周砚之立刻会意，悄悄将一张新符压进指缝。
崔宇星冲了出去。
他故意露出左侧空档，放近三个克隆体。三人同时结印，冰牢成型，向他合拢。就在法术即将闭合的刹那，他猛然转身，双掌拍地。
“星核震！”
地面剧烈震动，冰层炸裂，三道真言刻痕同时亮起。冲击波逆向传导，顺着能量链路直奔符环。
康文瀚的眼镜轻微一颤。
那一瞬间，所有克隆体动作停滞。
周砚之抓住机会，甩出符纸。符文在空中展开，缠住亡灵的控制权，强行拉回己方阵营。
“成功了？”他问。
崔宇星摇头。“只是干扰。还没断联。”
康文瀚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眼镜。镜框边缘有细微裂痕，金色符环的光芒暗了一瞬。他看着崔宇星，第一次露出类似表情的东西。
不是笑，也不是怒。
更像确认了某个预设结果。
“你确实与众不同。”他说，“你能反向追踪信号，能识别伪法则节点，甚至能利用系统漏洞反击。”他停顿一下，“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些？”
崔宇星没回答。
“因为你本就是用来突破规则的存在。”康文瀚说，“我们制造你，就是为了找到系统的极限。你是试验品，也是实验员。你在对抗的，从来都不是我。”
“而是整个文明的运行机制。”
崔宇星的手慢慢握紧。
他知道这话不能信，也不能不信。
他想起自己重生那天，为什么会恰好在坍塌的教学楼下醒来；想起系统为什么只对他可见；想起每一次升级，都像是有人提前设定了路径。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那他做的选择，还有意义吗？
“我不需要知道来源。”他终于开口，“我只知道我现在站在这里，还能动手。”
他抬起手，冰晶再次凝聚。
“你想清除非必要变量，我可以理解。”他说，“但我不会让你碰南明城的人。”
康文瀚静静看着他。“你的情感模块已经受损，记忆也在流失。你还坚持守护，依据是什么？”
“依据？”崔宇星往前走了一步，“是我还记得她的声音。”
空气骤然变冷。
冰晶符文在他掌心高速旋转，寒气汇聚成风暴雏形。远处未散的克隆体开始重新集结，但这一次，他不再看他们。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康文瀚站在原地，没有闪避。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眼镜边缘，像是在确认最终协议是否启动。
崔宇星冲了过来。
他的右手前伸，掌心对准那枚金色符环。
冰晶离眼镜只剩十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