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停在那截焦黑的手骨上方，指尖能感觉到裂缝里冒出的热气。他正想再靠近一点看清楚那红斑到底是什么，背包里的系统界面猛地跳出一行血红色的提示。
【检测到魔气浓度超标，来源：正东方三十米】
他立刻抬头。
三十米外，灵田中央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秦无涯。
他的背影面对着残阳，衣袍鼓胀得不像正常人，像是被风吹满了的帆布，一圈圈灰黑色的雾气从他脚下升腾而起，脚下的泥土已经裂开，缝隙中渗出幽蓝色的火苗，一缕缕飘向他的身体，被吸进衣袖和领口。
上官玥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一步横移挡在江临渊身前，手里的剑尖指向那人影。
“他在抽东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灵田里的气息……正在往他那边走。”
江临渊盯着那片区域。不只是灵气在流动，还有别的。那些残留在焦土中的怨念、死寂的根脉、被焚毁药苗的执念，全都在被牵引。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把所有残留的能量都收拢到了秦无涯身上。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秦老师。”他开口。
秦无涯没有动。
衣袍还在鼓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忽然，他缓缓转过身。
眼睛睁开。
瞳孔是红的。
不是血丝，也不是怒意，而是整个眼珠都变成了暗红色，像烧到极致的炭块。
他笑了。
“小渊。”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温和，带着点长辈的关切，“你的灵田……真是好补品。”
江临渊没说话。
上官玥的剑尖抬高了一寸。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她说，“你一直在等这一天。”
秦无涯没否认。他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上，指节微微弯曲。地面猛地一震，裂开一道深缝，黑雾从地底喷涌而出，像一条巨蛇腾空而起，直扑江临渊。
江临渊侧身想躲。
但那雾太快了。
黑雾缠上他的双腿，瞬间收紧，像是铁链锁住骨头。他膝盖一沉，单膝跪地，另一条腿还被死死拖在地上。
“这是什么？”他用力挣扎，却发现体内的灵气运转变得迟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经脉。
“《玄魔典》第三重。”秦无涯慢慢走近，“靠怨气和死灵之息修炼。你们毁掉的每一株药草，烧焦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资粮。”
江临渊咬牙，双手撑地，试图运功冲开束缚。可那黑雾像是活的一样，顺着小腿往上爬，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腰腹。
“你不是灵植课老师？”他抬头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秦无涯站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低头看着他，“重要的是，你签到的那些灵植，种在这里的每一份资源，最终都会回到我手里。这地方，本就是我的养魂地。”
江临渊明白了。
从他第一天在校园签到，拿到第一颗灵种开始，这片灵田就不只是他的修炼根基。
也是秦无涯的修行阵法。
他种下的每一株药草，都被对方当成养料吸收。他以为是在积累资源，其实是在喂养一个魔修。
“那你为什么不早动手？”上官玥握紧剑柄，一步步后退，拉开距离，“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因为时机未到。”秦无涯的目光转向她，“《玄魔典》需要足够的怨念才能突破瓶颈。光有灵气不够，还得有不甘、愤怒、绝望……这些情绪才是真正的火种。”
他抬起手，指向那片墨色土壤。
“你们挖出的那根手骨，是第七具。周云鹤他们埋了七个人，每一个都是死于非命，怨气不散。再加上灵田被毁，百株灵药含恨而亡……今天的能量，足够我冲破第四重。”
江临渊终于明白那“7”的划痕意味着什么。
不是次数。
是数量。
七个人，七次埋葬，七道怨魂。
全都被藏在这片地下，等着今天被一起点燃。
“所以顾凌风毁田，你也乐见其成？”他喘着气问。
“他做事鲁莽，但结果不错。”秦无涯轻笑，“我只需要最后一把火。”
他说完，手掌猛然下压。
江临渊感觉双腿上的黑雾骤然加重，骨头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要被碾碎。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拼命调动体内仅存的灵气抵抗。
“放开他！”上官玥冲上前，剑光一闪，斩向缠在江临渊腿上的黑雾。
剑刃劈入雾中，发出“嗤”的一声，黑雾被撕开一道口子，但立刻又合拢，反而顺着剑身往上蔓延。
她立刻抽剑后退，发现剑刃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腐蚀。
“别硬碰。”江临渊咬牙提醒，“它会反噬。”
“我知道。”她站定，左手迅速从腰间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剑脊上。符纸燃烧，化作一层淡青色的光膜覆盖剑身。
秦无涯看着这一幕，嘴角扬了扬。
“小姑娘，你父亲当年也用这种符。可惜，还是没能守住他们的剑胚。”
上官玥眼神一冷。
“你说什么？”
“我说，你父母的死，和这片灵田有关。”秦无涯语气平静，“他们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想毁掉阵法。所以我让他们……永远闭嘴了。”
江临渊猛地抬头：“你杀了他们？”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秦无涯抬起手，五指张开，“现在，轮到你们了。”
地面再次震动。
更多的黑雾从裂缝中涌出，汇聚成一片浓稠的幕布，在空中盘旋。秦无涯双手结印，口中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语。
江临渊感觉体内的灵气被压制得更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低头看自己的腿，黑雾已经爬到大腿根部，皮肤开始发麻，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刺。
“不能让他完成仪式。”他艰难地说。
“我知道。”上官玥握紧剑，脚步向前一踏。
就在她准备出手的瞬间，秦无涯忽然停下动作。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实验楼方向，眉头微皱。
几秒后，他又笑了。
“看来有人比我更急。”他说，“修真局的人，已经察觉到这里的波动了。”
他收回手，黑雾缓缓退去，但仍缠在江临渊双腿上，没有完全松开。
“今天就到这里。”他俯视着江临渊，“你还有用。等我把《玄魔典》练到第五重，再来取你签到的所有机缘。”
江临渊死死盯着他。
“你不会得逞。”
“你会亲眼看着我得逞。”秦无涯后退一步，身影渐渐被雾气笼罩，“下次见面，我不只会吸灵，还会吸你的命。”
雾气翻滚，他的身形逐渐模糊。
上官玥想追，却被江临渊叫住。
“别去。”他说，“他在引我们离开。”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江临渊仍跪在地上，双手撑着焦土，额头全是汗。黑雾还在他腿上缓慢蠕动，像是毒藤缠绕。
“这东西……还在吸。”他低声说。
上官玥立刻蹲下，伸手去探那层黑雾。刚碰到，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火烧了一下。
她缩回手，发现食指已经泛黑。
“不能用手碰。”她咬牙，“得想办法切断它的源头。”
江临渊闭上眼，试着运转心法。可每次灵气刚从丹田升起，就被那黑雾吸走一部分。
“它在吃我的灵力。”他说，“而且……越来越强。”
上官玥盯着那片墨色土壤。
“源头在那里。”
她站起身，举起剑，准备往那块地劈下去。
江临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他说，“如果那是阵眼，强行破坏可能会引发反噬。”
“那怎么办？”
江临渊睁开眼，看着自己还在被侵蚀的腿。
“只有一个办法。”他说，“让它……吐出来。”
他抬起手，从背包侧袋抽出那半截平安香。
香身早已熄灭，末端沾着泥土和灰烬。
他捏住香头，用力掰断。
咔嚓一声。
香折成两截。
他把断口对准自己手腕，划了一道。
血流出来，滴在香灰上。
灰烬瞬间变红，像是被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