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右手还按在地上。
指尖下的石砖已经凉透，裂缝从掌心边缘蔓延出去，像蛛网一样爬满整块地面。他没抬手，也没松劲。黑雾贴着地面涌来，停在他鞋尖前一寸，不再前进，也不后退。
上官玥靠在剑胚基座旁，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没去捂，任由血顺着小臂往下流，在基座边缘积了一小滩暗红。
洞府里没有声音。
连风都没有。
系统界面彻底黑了，只剩一道灰白的光条浮在江临渊眼前，上面跳着数字：【30:00】。
三十分钟。
倒计时开始。
江临渊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没出声。身体比刚才更沉，像是灌满了铅。可他站起来了。右腿先动，左腿跟上，膝盖没打弯，整个人直起身。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朝上，摊开。一滴血从指尖垂落，砸在地缝里，瞬间被吸干。
石壁开始震动。
不是晃，是抖。整面墙像活过来一样，一层青金色的纹路从底部往上浮，速度越来越快。那些字不是刻上去的，是长出来的。一个接一个，从石头里钻出来，带着微光，笔画清晰，全是《青帝诀》的内容。
上官玥抬起头。
她盯着西边那面墙，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最后停在最底下那一句：“双生之子，当破命劫。”
她没眨眼，也没呼吸。
江临渊听见了她的动静，转头看她。
她正朝他走来，脚步有点虚，但很稳。走到他面前时，她抬起右手，手腕翻转，伤口朝上。血还在流，一滴，两滴，落在她自己手背上。
她没擦。
她伸手，用沾血的手指抹上江临渊眉心的契约纹路。
血刚碰上去，江临渊就绷紧了下颌。
一股热流从眉心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他眼前一黑，又立刻亮起，不是光，是金。纯粹的金，没有杂色，不刺眼，却压得人睁不开眼。
系统界面重新亮起。
不是卷轴，不是碑文，是一行字，悬在半空，字迹端正：
【契约转移成功，宿主获得青帝完全体】
江临渊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瞳孔已经变成金色。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上官玥。
她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发干，右脚往后挪了半步，脚跟抵住基座边缘才站稳。
江临渊伸手，抓住她手腕。
她没躲。
他把她的手翻过来，低头看着那道伤口。血已经变慢，但还没止住。他松开手，从自己卫衣口袋里摸出半截香——母亲求的平安符，一直没烧完。
他把香头按在她伤口上。
香没点着，只是压着。
血止住了。
上官玥看着他动作，忽然说：“你早知道会这样。”
江临渊没否认。
他松开她手腕，转身面向洞府入口。黑雾还在那里，没散，也没动。周云鹤站在雾后，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江临渊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震得更厉害，石屑从头顶簌簌落下。他没抬头，继续往前。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踩在倒计时的节奏上。
【29:47】
【29:46】
【29:45】
上官玥没跟上来。
她站在原地，右手搭在剑胚基座上，指节泛白。基座表面的纹路开始发烫，不是热，是温，像刚晒过的石板。她没动，只是看着江临渊背影。
他走到洞府中央时停下了。
右手抬起，掌心向上。
一团青金色的气旋在他手里成型，不大，只有拳头那么大，旋转得很慢。气旋中心有光，一闪，又一闪，像心跳。
上官玥忽然开口：“青帝诀最后一式，叫什么？”
江临渊没回头，声音平：“没名字。”
“为什么？”
“因为用了，就没机会教别人。”
上官玥点头。
她松开基座，慢慢走到他右侧，离他半步远。她没看黑雾，也没看周云鹤，只盯着他手里的气旋。
气旋转得快了些。
江临渊左手抬起来，和右手并排。两只手掌之间，空气开始扭曲，不是热浪那种扭曲，是像水波一样，一圈圈往外推。
【29:32】
【29:31】
【29:30】
倒计时跳到三十的时候，江临渊双手猛地往下一按。
气旋落地。
没有声音。
地面没裂，石壁没塌，黑雾没退。
可整个洞府静了一瞬。
连灰尘都停在半空。
江临渊低头看自己双手。
掌心皮肤下，有青金色的细线在游动，像活物，从手腕一路爬到指尖，又缩回去。
上官玥忽然抬手，扯开自己左袖。
她小臂内侧有一道旧疤，颜色浅，形状像一道弯月。她用指甲沿着疤痕划了一下，皮没破，但那道疤突然亮了，泛出一点青光。
江临渊看见了。
他没问，只是把右手伸过去。
上官玥把手放上去，掌心贴着他掌心。
两人的手叠在一起，青光从她疤上漫出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眉心，和契约纹路连成一线。
【29:18】
【29:17】
【29:16】
江临渊闭上眼。
再睁开时，金瞳深处多了一丝青色。
他松开上官玥的手，往前跨出一大步。
这一步踏出，洞府地面轰然下陷三寸。不是塌，是沉。整块地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了一把。
黑雾终于动了。
它从入口处退开半尺，露出周云鹤的脸。
他眉心的魂玉闪了一下，青灰色的光变亮了。
江临渊没看他。
他盯着那块魂玉，忽然说：“你不是周云鹤。”
周云鹤没答。
江临渊又说：“他怕疼。”
话音刚落，周云鹤左手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掌心对准江临渊胸口。
江临渊站着没动。
上官玥往前半步，挡在他身侧。
周云鹤的手没落下。
他停在半空，手指微微颤抖。
江临渊说：“你不敢。”
周云鹤喉结动了一下。
他张嘴，声音还是两个人一起说的：“你撑不了多久。”
江临渊点头：“我知道。”
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周云鹤眉心：“但我只要一下。”
周云鹤没动。
江临渊的手指往前送了半寸。
空气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咔”。
不是骨头断，也不是玉石裂，是某种东西被戳破的声音。
周云鹤眉心的魂玉，表面浮起一道细纹。
江临渊没停。
他手指又往前送了半寸。
“咔。”
第二道纹。
上官玥忽然抬手，按在江临渊后颈。
她没用力，只是贴着。
江临渊没回头，但肩膀松了一下。
周云鹤的左手开始抖。
不是怕，是控制不住。
他右脚往后滑了半步，鞋底在石地上拖出一道灰痕。
江临渊说：“你该回去了。”
周云鹤没答。
他左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
江临渊没追。
他站在原地，看着周云鹤转身，一步步退回黑雾里。
雾合拢了。
江临渊没动。
上官玥也没动。
倒计时还在跳：
【28:51】
【28:50】
【28:49】
江临渊忽然抬手，抓向自己右耳后。
他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纸片背面写着三个字：青帝印。
他把它按在自己眉心。
纸片融化，渗进皮肤。
金瞳里的青色，浓了一分。
上官玥看着他动作，忽然问：“如果他没退呢？”
江临渊说：“那就打。”
她点头。
江临渊转头看她：“你还能站多久？”
她说：“够你打完。”
江临渊没再说话。
他抬起双手，十指张开，对着洞府四壁。
墙壁上的《青帝诀》全文，开始发光。
一个字，亮一个字。
从第一行，到最后那一句：“双生之子，当破命劫。”
最后一个字亮起时，江临渊双手猛地合十。
所有光，全部收进他掌心。
他掌心一握。
【28:03】
【28:02】
【28:01】
他睁开眼。
金瞳全开。
上官玥看着他眼睛，忽然抬手，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手腕上的血痂裂开了。
一滴血，顺着她小指边缘，慢慢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