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站在原地，掌心还握着那粒落下的香灰。风从山脊吹过，带起他卫衣的帽子，露出右眉骨那道浅疤。他的呼吸很慢，心跳却重。
脚底突然传来热意。
地面裂开，不是一道，是无数道。蛛网般的纹路在荒山巅蔓延，赤红火焰从缝隙里喷出，烧得空气发颤。他往后退了一步，鞋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差点滑倒。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浮现，卷轴展开，字迹浮现：【检测到灵魂燃烧，建议启动青帝守心诀】。
他没动。
影子在火光下扭曲了一下。
那影子不像他的动作，而是自己动了。它慢慢拉长，边缘开始鼓胀，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江临渊低头看去，影子的五官逐渐清晰——鼻梁高了些，嘴角翘起，是一张他熟悉的脸。
“周云鹤。”
名字出口的瞬间，影子猛地一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不是冷，是被什么东西盯住的感觉。他知道这人已经死了，残魂也被佛光击散过一次。但他现在就站在这里，透过自己的影子看着他。
系统界面跳动，多出一个选项：【心魔清除程序（未解锁）】。
他咬牙，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运转《青帝守心诀》。金光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向四肢扩散。可刚走到肩井穴，一阵灼痛传来，像是有火在里面烧。他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离火侵入灵力海了。
影子还在变。它脱离地面，浮在半空，颜色由黑转深灰，再变成半透明的人形。那张脸越来越真实，苍白，瘦削，左肩有一道旧伤疤——是他上次用破甲锥留下的。
“你救不了任何人。”声音从影子里传出，沙哑又轻，“秦无涯死了，你也快了。”
江临渊闭着眼，不回应。
“你以为你是天选之子？”那声音笑了，“你不过是个靠签到捡资源的废物。要不是系统给你喂饭，你连炼气三层都不到。”
他说得对。有些话，江临渊自己也想过。
可他没停下诀法。
金光继续推进，每过一寸经脉都像在割肉。他能感觉到灵力在减少，速度在变慢。影子已经完全脱离地面，悬在他面前，手指微微张开，像是要碰他的脸。
“上官玥会死。”影子说，“她不信命，可命从来不信她。你会看着她化成灰，就像刚才那个老东西一样。”
江临渊睁眼。
他盯着那张脸，忽然问：“你怕吗？”
影子一顿。
“你说我赢不了。”江临渊声音低，“那你为什么不敢靠近？为什么还要躲在影子里说话？”
影子晃了一下。
它后退半步，随即抬手，掌心凝聚一团黑焰。那火没有温度，反而吸走周围的热，连喷涌的离火都被压下一瞬。
“我不需要靠近。”影子开口，“你撑不了多久。灵力被烧，心神被扰，等你倒下，这具身体就是我的。”
江临渊没再说话。
他右手伸进背包侧袋，摸到最后一截燃烧过的香。它只剩一小段，焦黑，脆弱，一碰就会碎。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
香灰微烫。
不是错觉。是真有热度，从里面传出来。他想起母亲在庙门口塞给他时说的话：“烧过就行，菩萨保熟人。”
那时候他不懂。
现在他懂了。
这香不是护身符，是信。是有人愿意信他活着回来的凭证。
他把香按在胸口，左手继续结印，将最后一丝青帝诀推向识海。金光炸开，直冲脑门。他感到一阵剧痛，像是头颅被劈开两半。
影子发出一声尖啸。
它开始扭曲，轮廓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烟。江临渊趁机切断足三里和涌泉的灵流，让身体与地面的连接断开。影子失去了依托，猛地一颤，向后飞出数尺。
“你斩不断因果。”它嘶吼，“我是你杀过的人！是我的执念让你不得安宁！”
江临渊站起来，腿有点软。
他看着那团半空中的虚影，缓缓开口：“你不是因果。你是垃圾。”
话音落下，他催动全部灵力，将掌心的香点燃。
一点金焰升起。
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却让整个荒山巅的火焰为之一顿。离火阵的核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地面震动加剧，更多的火焰喷出，目标全都指向他。
香火摇曳，却没有熄灭。
影子在火光中挣扎，终于不再后退。它落地，双脚踩实，身体由虚转实，皮肤变得有血色，衣服也成了玄天宗的制式长袍。他手里多了一块令牌，边缘染血，裂了一道缝。
是周云鹤生前最后持有的那块。
“你以为赢了？”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回荡的幻音，而是实实在在从喉咙里发出，“你杀了我一次，又打散我两次。可我现在站起来了。你呢？你只是个守着破系统的乞丐。”
江临渊没动。
他看着对方，发现这具实体并不稳定。左肩还在渗出黑雾，动作之间有细微的延迟。这不是复活，是借阵法强行凝形。
真正的弱点不在眼前这个人，而在阵眼。
但他动不了。灵力只剩三成，心跳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他必须拖时间。
“你说我乞讨。”他冷笑，“那你呢？靠吸别人的影子活命？靠烧别人的命续火？”
周云鹤抬手，令牌一挥。
一道血线划破空气，擦过江临渊的手臂。布料撕裂，皮肤见血。他后退一步，靠住一块岩石。
“我可以杀你。”周云鹤说，“但我不会那么做。我要你看着这一切崩塌。我要你跪着求我放过你。”
江临渊抹掉手臂上的血，涂在香火上。
金焰更亮了些。
“你做不到。”他说，“你连站都站不稳。”
周云鹤身形一晃。
左肩的黑雾突然浓烈，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起。那是灵体不稳的征兆，说明他无法长时间维持实体形态。
江临渊抓住机会，把香举高。
“这一把火。”他说，“是我替所有被你害过的人点的。”
金焰照向天空。
离火阵剧烈波动。火焰方向紊乱，有的向上，有的横向喷射。整个荒山巅的温度开始失衡，阵法核心发出低沉嗡鸣，像是在排斥某种外来力量。
周云鹤脸色变了。
他抬手想掐诀，却发现灵力运转滞涩。阵法不再完全听他指挥。他怒吼一声，冲上前，一拳砸向江临渊面门。
江临渊侧身躲开，但动作太慢。拳风擦过脸颊，留下一道红痕。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香火还在燃。
他靠着岩石，喘着气，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
“结束了。”周云鹤说，“你撑不住了。”
江临渊抬头，看着他。
然后笑了。
“你说错了。”他声音很轻，“还没开始。”
他抬起手，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香火。
金焰暴涨。
光芒刺眼，照得整座荒山如白昼。离火阵核心发出一声巨响，地面龟裂加剧，一道裂缝直指山腹深处——那里是阵眼所在。
周云鹤的身体开始崩解。黑雾从七窍溢出，皮肤出现裂纹，像是干涸的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江临渊站直身体，一步步走向他。
“你借阵法重生。”他说，“可你忘了，这阵法是谁建的。”
他停在周云鹤面前，距离一步。
“是你师兄顾凌风留下的离火旗引动的。”他说，“而旗，认的是持旗人。”
周云鹤瞪大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试炼关。这是针对他残魂设下的陷阱。从他附身影子那一刻起，就已经触发了反噬机制。
“你……”他想后退，但双脚被地面锁住。
江临渊举起燃烧的香，轻轻按在他额头上。
金焰没入眉心。
周云鹤发出一声长啸，身体化作黑烟，被吸入地下裂缝。令牌掉落，滚到江临渊脚边。
火焰渐渐平息。
他弯腰捡起令牌，手指碰到时，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怨念。他没扔，放进背包夹层。
系统提示浮现：【心魔清除程序启动中，进度1%】。
他没看。
抬头望天，云层厚重，不见星光。风从山口吹来，带着焦味。
他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举香的姿势。
香已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