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堂的挂钟敲了九下时,院子里的人影开始往门口挪动。
张梓霖早就把共享单车停在墙根,车座上还绑着个从冯恩启那借来的手电筒,亮得能晃瞎眼。他蹬着脚踏板原地转了两圈,车链子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我说,你们动作能不能快点?”他扯着嗓子喊,“再磨蹭下去,黑月会的人都该睡美容觉了,咱们去了只能喝西北风。”
广成子正蹲在台阶上,往菟菟和小飞兜里塞“辨灵散”。菟菟的口袋被塞得鼓鼓囊囊,走路都得挺着肚子,嘴里还叼着半根胡萝卜,含混不清地说:“够……够了,再塞就掉啦。”
“掉了再捡起来接着用。”广成子又往她另一个口袋塞了两包,“写字楼里说不定有糖,你俩机灵点,看到糖就往兜里揣,回来分我一半。”
小飞从兜里掏出片薯片塞进嘴里,含糊道:“知道啦,就像上次在罐头厂捡铁皮似的,保证丢不了。”
“那是捡废品,这是执行任务,能一样吗?”广成子拍了下她的脑袋,“记住了,看到穿黑衣服、凶巴巴的,就往他们脸上撒这个。”他举起一包“辨灵散”晃了晃,“撒完就跑,我在后面掩护你们。”
菟菟点点头,突然把嘴里的胡萝卜往地上一插,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小银刀——那是圈圈给她的防身武器,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她举着刀转了个圈:“我还能砍他们腿!”
“别砍别砍。”广成子赶紧按住她的手,“咱们是来端据点的,不是来打架的,打坏了人还得赔钱,划不来。”
沈晋军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走出来,里面装着黄符、朱砂和一小瓶矿泉水,是给叶瑾妍“喝”的——虽然她不需要喝水,但沈晋军总觉得带点水心里踏实。
“我说广胖子,你能不能别教坏孩子?”他踢了踢广成子的屁股,“菟菟和小飞是来帮忙望风的,不是来给你当抢糖工具人的。”
“谁抢糖了?”广成子梗着脖子,“我那是为了提升她们的积极性,懂不懂?这叫激励机制。”
“我看你是馋糖了。”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来,“上次在超市,你为了抢最后一包水果糖,跟个老太太差点打起来,还好意思说。”
广成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是老太太先动手的!她拿拐杖戳我屁股!”
众人被他逗得直乐,张梓霖笑得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车链子“咔”地一声掉了。
“得,这下好了,不用去了。”他蹲在地上摆弄车链子,满手黑油,“我看咱们就是一群倒霉蛋,还没出门就掉链子。”
广颂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裹着他的铁尺。他看了眼张梓霖手里的车链子,弯腰捡起根树枝,往链条眼里一挑,再一蹬脚踏板,“咔哒”一声,链子归位了。
“谢……谢谢啊。”张梓霖愣了愣,没想到广颂子还会修自行车。
广颂子没理他,转身对沈晋军和圈圈说:“郊区仓库离得远,我先走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小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里,灰布道袍的衣角在路灯下闪了闪,很快就没了踪影。
“还是广颂子靠谱。”沈晋军感慨,“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惦记糖。”
广成子不服气:“我那是战略物资!万一被困在写字楼里,糖能补充体力……”
“行了行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消失的圈圈打断他,她换了件深色旗袍,银线在手腕上绕了好几圈,像戴了串亮晶晶的手镯,“广成子带菟菟和小飞去写字楼,从后门进,那里的监控我已经黑了。”
她又转向沈晋军:“码头的集装箱编号是307,我查过了,里面没装危险品,放心闯。”
最后她看向张梓霖,指了指他的自行车:“望风的时候别玩手机,看到可疑车辆就发定位,别打电话,容易被监听。”
“知道知道,比我妈还啰嗦。”张梓霖蹬着自行车往外冲,“等我好消息!”话音刚落,“哐当”一声撞上了院门,吓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一片。
广成子捂着肚子笑:“就他这技术,不被黑月会的人当成傻子抓起来就不错了。”他牵起菟菟和小飞的手,“走,咱们也出发,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行动派。”
菟菟拔起地上的胡萝卜,扛在肩上,像扛着把长枪:“冲啊!抢糖去!”
小飞跟在后面,嘴里喊着:“薯片!我要番茄味的!”
看着他们三个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沈晋军忍不住笑:“这哪是去执行任务,分明是去秋游的。”
“总比张梓霖强。”消失的圈圈走到他身边,“码头那边风大,把这个带上。”她递过来一副手套,黑色的,看着像皮的,“集装箱上有锈,别把手划破了。”
沈晋军接过手套戴上,大小正合适,就是有点紧,捏着桃木剑都觉得不得劲:“还是圈圈姐贴心,比叶瑾妍强多了,她就知道怼我。”
“你说谁呢?”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火气,“要不是我提醒你带黄符,你现在兜里揣的估计都是零食。”
“开玩笑呢,别生气别生气。”沈晋军赶紧哄,“你最厉害了,等会儿进去,还得靠你侦查呢。”
消失的圈圈看着他俩斗嘴,嘴角弯了弯:“走吧,再晚就赶不上‘热闹’了。”
两人并肩走出知命堂,冯恩启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张黄符:“这是‘隐身符’,贴在身上能挡挡普通人的视线,遇到玄门中人就不管用了,省着点用。”
“谢了冯道友。”沈晋军接过来塞进兜里,“放心,我们肯定完好无损地回来,到时候还得吃你做的素面呢。”
冯恩启笑了笑:“等你们回来,我多卧两个鸡蛋。”
知命堂的院门被轻轻关上,院子里只剩下玄通道长和冯恩启。香炉里的香还在烧,青烟缭绕,映着月光,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师父,他们能顺利吗?”冯恩启轻声问。
玄通道长抬头看了看月亮,月光正好落在石桌上的古籍上,照亮了“平安”两个字:“都是些好孩子,命硬着呢。”他顿了顿,“把‘聚灵阵’再检查一遍,别出岔子。”
“嗯。”冯恩启转身去拿阵旗,脚步轻得像猫。
与此同时,隆文市的夜色里,几道身影正朝着不同的方向移动。
张梓霖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歪歪扭扭地晃,嘴里还在哼歌,突然看到路边停着辆黑色轿车,吓得赶紧钻进胡同,结果车把挂住了晾衣绳,被睡衣罩了一脸。
广成子带着菟菟和小飞,已经摸到了写字楼后门。他正想撬锁,菟菟“咔嚓”一声掰断了门把手,吓得他差点坐到地上。
广颂子站在郊区仓库的围墙外,看着墙上的铁丝网,从布包里掏出个铁钩,三两下就勾开了个口子,动作干净利落,比偷鸡摸狗的还熟练。
沈晋军和消失的圈圈坐在出租车后座,司机师傅正唠唠叨叨:“码头那边晚上不安全,老有集装箱丢东西,你们去那干啥?谈恋爱也别选那地方啊,风大,吹得人头疼……”
沈晋军摸着桃木剑,感觉叶瑾妍的气息有点紧张,他轻轻敲了敲剑鞘:“别怕,有我呢。”
叶瑾妍没说话,但沈晋军能感觉到,剑身在微微发烫,那是她在回应。
消失的圈圈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手腕上的银线轻轻晃动,像蓄势待发的箭。
今晚的隆文市,注定不会平静。
而横江市的流年观里,小李鬼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谁在念叨我?是不是沈哥又想让我给他洗袜子了?”
龟丞相和丞相夫人把头缩进壳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鱼缸里的水纹一圈圈荡开,映着窗外的月光,晃得人眼晕。
一场围绕着黑月会据点的行动,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至于结果如何,恐怕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