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出来时,每个人都吃得直打饱嗝。
沈晋军走在最前面,一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剔着牙,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广成子跟在后面,脚步都有些发飘,估计是啤酒喝多了。
“今天这顿吃得值!”沈晋军回头跟大家说,“尤其是那毛肚,爽脆!下次还来……”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就定在了火锅店门口的路灯下。
那儿蹲着个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面前摆着个小马扎,马扎上铺着块黑布,上面用红漆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铁口直断。
不是侯尚培是谁?
沈晋军吓得差点把刚剔牙的牙签吞下去,赶紧拽了拽旁边的广成子:“快看!那老头咋在这儿?”
广成子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突然清醒了:“他咋跟过来了?难道想抢咱们的剩饭?”
“抢你个头!”沈晋军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他肯定是来找茬的!快,把广颂子叫出来,他胳膊好了没?”
“我在这儿。”广颂子从后面走过来,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刚在包间里听见动静,就知道没好事。”
侯尚培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冲他们挥了挥手:“hI,又见面了。”
这声“hI”听得沈晋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老头刚在芦墩凹差点废了广颂子的胳膊,现在居然跟打招呼似的,瘆人得慌。
“你跟着我们干啥?”沈晋军往后退了半步,顺手把桃木剑拔了出来,剑鞘上的金边在路灯下闪了闪,“别以为换了身行头装算命的,我们就认不出你了!”
“我可没跟着你们。”侯尚培指了指地上的黑布,“我在这儿摆摊呢,刚开张,第一位客人就来了这么多,真是巧。”
广颂子攥紧了拳头,受伤的胳膊虽然还疼,但眼里的火已经起来了:“少废话!早上的账还没算呢,你那蚀骨刀淬的啥阴毒,赶紧交出来解药!”
“解药?”侯尚培笑了,“那阴毒是我往生阁的独门秘方,哪有解药?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看向消失的圈圈,“有这位姑娘在,估计也用不着解药。”
消失的圈圈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往前站了一步,墨绿色的旗袍在夜风中轻轻晃了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银线,细得像头发丝,在指尖绕了圈。
“你倒是识货。”圈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知道我在,还敢露面,胆子不小。”
“我就是来看看。”侯尚培的目光在沈晋军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圈圈身上,“你和广颂子,两个高手护着他,倒是挺周全。”
“知道就好!”沈晋军把桃木剑往前递了递,“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让你尝尝我这镶金剑鞘的厉害!”
叶瑾妍的声音从剑里飘出来:“别丢人了,你的剑砍得过他?赶紧让圈圈姐上。”
侯尚培像是没听见他们斗嘴,慢悠悠地说:“我确实打不过你们,尤其是这位姑娘的银线,我可不想变成秃子。”他居然还记得广成子刚才说的话。
“那你还不滚?”广成子从兜里摸出包辨灵散,打开盖子就准备撒,“再不走,我让你尝尝加量不加价的辨灵散!”
“急啥。”侯尚培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在沈晋军身上,笑得意味深长,“我就是来跟这位金土土说句话。”
“谁叫金土土?”沈晋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气得跳脚,“我叫道号金土流年!土土你个头!你才土呢,你们全家都土!”
“随便你叫啥。”侯尚培也不生气,“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的金土命格,不止我一个人惦记。黑月会那边,也在找呢。”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黑月会在查五行命格,没想到真盯上自己了。
“惦记又咋了?”沈晋军嘴硬道,“我这命格除了能吃能睡,啥用没有,谁爱要谁要!”
“话可不能这么说。”侯尚培摇了摇头,“等你知道这命格的用处,就晚了。”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我先走了,金土土,你小心点,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消失的圈圈突然动了。
指尖的银线“嗖”地飞了出去,像道闪电,直缠侯尚培的脚踝。那银线看着细,速度却快得惊人,带着破空的风声。
侯尚培像是早有准备,身子猛地一矮,居然从银线下面钻了过去,同时从怀里掏出个小香囊,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香囊炸开,冒出股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咳咳!他放烟雾弹!”沈晋军被呛得直咳嗽,挥了挥手想把烟扇开,可那烟像是粘在身上似的,散不去。
广成子的辨灵散刚撒出去,就被黑烟裹住了,一点用没有。
“小心点!”广颂子喊了一声,忍着胳膊的疼冲了过去,想在黑烟里抓住侯尚培,可伸手一摸,啥也没摸着。
黑烟散得很快,也就几秒钟的功夫。
等烟散去,路灯下空荡荡的,侯尚培早就没影了,只剩下地上那个小马扎,还有那块写着“铁口直断”的黑布,被风吹得“哗啦”响。
“跑了?”沈晋军愣在原地,手里还举着桃木剑,“这老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广成子追出去两步,往左右看了看,街上除了几个醉汉,啥人影都没有:“跟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消失的圈圈收回银线,指尖轻轻捻了捻,若有所思:“他根本没想打,就是来传话的。”
“传话?”沈晋军皱起眉,“传啥话?说黑月会也惦记我的金土命格?他安的啥心?”
“挑拨离间呗。”叶瑾妍的声音从剑里传来,“想让我们和黑月会打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有道理。”广颂子点了点头,“往生阁和黑月会本来就不对付,他肯定是想借刀杀人。”
沈晋军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这金土命格还挺麻烦,不光被一个反派惦记,现在又加了个黑月会,早知道当初就不叫这道号了。
“不管他安的啥心,反正这老头跑了。”沈晋军把桃木剑插回剑鞘,“咱们也赶紧撤,别在这儿傻站着,万一他再回来呢?”
广成子捡起地上的小马扎,翻来覆去地看:“这马扎质量不错,红木的,扔了可惜,带回观里给小李鬼当板凳吧。”
“还有这块布!”沈晋军把黑布也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红漆写的字,正好给菟菟当画布,她不是总爱啃东西吗,让她啃这个,省得咬我的电子木鱼。”
张梓霖和小飞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就这么把他的东西捡走了?”张梓霖咽了口唾沫,“他要是回来找咋办?”
“找就找呗。”沈晋军把黑布往广成子怀里一塞,“让他去流年观取,正好设个陷阱,把他上次抢的罗盘换回来。”
广成子拍了拍怀里的马扎:“对!就这么办!到时候我多撒点辨灵散,保证他进来了就出不去!”
消失的圈圈没说话,只是抬头往侯尚培逃走的方向看了看,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夜风吹过,带着火锅店的牛油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很快就散了。
沈晋军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有点沉:“走了走了,回家睡觉。明天还得直播卖符呢,可别让沈汉炎那家伙抢了生意。”
一行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广成子扛着小马扎,沈晋军手里晃着那块黑布,广颂子捂着受伤的胳膊,消失的圈圈走在最后,指尖的银线慢慢收了回去。
没人注意到,街角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路口,才慢慢隐了下去。
侯尚培确实走了,但他留下的话,像根小刺,扎在了沈晋军心里。
金土命格到底有啥用?黑月会又为啥找它?
沈晋军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抛到脑后。
管它呢,反正天塌下来有圈圈姐顶着。先睡个好觉,明天起来卖符、直播、敲电子木鱼,该干啥干啥。
至于侯尚培说的“还会回来”,回来就回来呗,大不了再拆他一次阵,抢他个别的东西当战利品。
这么一想,沈晋军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连带着哼的小曲都顺耳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