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缝隙在天穹裂开的刹那，韩林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那道紫芒裹着不属于此界的冰冷，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戳他识海——这不是普通的天道反噬，是有存在在他们，在这个试图挣脱掌控的小世界。
它来了！他喉间滚出破碎的低喝，左手死死攥住阵眼石边缘，指节泛白如骨。
新续的本源在丹田翻涌成沸油，他咬碎舌尖的痛意反成了清醒剂——三天前用最后一次签到换的命源补生诀，此刻正沿着经脉灼烧，每一缕新本源都在和那道高维意志对抗。
陆雪琪的冰魄剑突然剧烈震颤，霜花凝成的冰链裂开三道细纹。
她睫毛剧烈颤动，右手结印的速度快了三分，左手却不受控地想去扶韩林。
余光瞥见他苍白的脸，又硬生生收住动作——冰魄剑是副阵眼的枢机，她若松手，七处副阵眼立刻会被阴兵鬼火冲破。
雪琪！韩林嘶哑的提醒混着血沫喷在她耳畔。
她猛地回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冰魄剑嗡鸣着迸发幽蓝强光，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裂痕。
可那道紫芒太烫了，她能清晰感觉到冰链在融化，每寸霜花都在发出垂死的轻响。
张小凡的情况更糟。
噬魂棒第二次断裂的脆响几乎刺破耳膜，断口处的黑芒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两簇烧红的炭块。
他单膝跪地撑住韩林后腰，玄火兽从他怀中窜出，喷吐的灵焰裹着他的精血，在三人周围织成火幕。撑住！他咬着牙重复，额头的汗滴砸在地面，瞬间被高温蒸发成白汽——他能感觉到，这火幕不是在挡外敌，是在挡他们自己体内失控的能量。
西北角的引气晶石突然爆裂。
紫色碎片带着雷霆炸响，直接洞穿了鬼王宗一位长老的左肩。
那老者闷哼着栽倒，鲜血溅在阴兵鬼火上，腾起阵阵焦臭的青烟。
孤鸿子的身影立刻闪过去，玄铁剑横在伤者身前，阴兵的鬼火被他周身的魔焰逼退半丈，可他的脸色比伤者更难看——那些碎片里裹着他从未见过的符文，像活物般在伤口里蠕动，正在啃食老者的生机。
韩林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能到，整座北冥命阵的金色纹路正在以呼吸可见的速度龟裂。
那些本应连接天地的命线，此刻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两端，正一寸寸被扯断。
这不是阵眼不稳，是更高维度的存在在他们的努力——就像凡人随手捏碎一张写满字的纸。
系统碎片......他颤抖的右手探入怀中，触到那枚温凉的残印时，心脏猛地抽痛。
这是他用三年签到、两次本源枯竭才换来的九霄残印，无咎道人临终前曾说：不到飞升绝境，万不可用。可此刻绝境就在眼前——若命阵崩溃，诛仙世界的本源会被蚊道人彻底抽干，陆雪琪、张小凡，还有门中那些他牵挂的人，都会变成干枯的躯壳。
对不住了，师父。他对着虚空轻声说完，猛地将残印按进阵眼石中央的凹槽。
系统碎片入阵的瞬间，整座深渊突然安静下来。
紫芒裹着的幽黑缝隙顿了顿，像是被什么刺痛了。
韩林的识海里炸开无咎道人的最后留言：残印乃九霄天道所铸，可镇一方命轨......话音未落，他的本源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残印，丹田传来的撕裂感让他眼前发黑，却仍死死咬着牙，盯着阵心——
残印表面的金纹开始流转。
先是最浅的一线，像春溪破冰；接着是成片的金芒，如星河倒灌。
那些正在龟裂的命纹突然一顿，裂痕边缘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用最珍贵的金漆修补一张即将破碎的古画。
陆雪琪的冰链不再融化了。
她望着冰魄剑上重新凝结的霜花，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突然落下来——那不是脆弱，是劫后余生的震颤。
张小凡的噬魂棒断口处，黑芒与金芒开始缠绕，像两条纠缠的蛇，却意外地稳住了他体内翻涌的戾气。
孤鸿子扶着伤者退到安全处，抬头时正看见那道幽黑缝隙缓缓收缩，紫芒暗了几分，像只被打疼的眼睛。
韩林的额头抵在阵眼石上，冷汗顺着下巴砸在残印上。
他能感觉到，残印正在抽取他最后的本源，可命阵的震颤弱了，命纹的裂痕缓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听见了某种类似于的嘶吼，从那道即将闭合的缝隙里传来。
够了......他颤抖着扯出个苍白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守剑令。
守剑令上的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坚持。
系统碎片的金芒渐弱时，整座深渊的命纹终于不再龟裂。
虽然裂痕仍在，但至少，没有继续崩碎。
陆雪琪的冰魄剑地落在他脚边，她跪坐下来扶住他，眼泪滴在他青衫上，晕开一片淡蓝的水痕。
张小凡的噬魂棒重新黏合，黑芒却淡了许多，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哑得像破锣：韩林，你......
撑住了。韩林喘着气，抬头望向逐渐闭合的幽黑缝隙。
缝隙边缘的紫芒已经很淡了，像块即将熄灭的炭火。
他望着那缝隙，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解脱的疯狂：蚊道人，或者是谁在你背后......他咳嗽着，血沫溅在守剑令上，这局，才刚开始。
系统碎片在阵心位置发出最后一丝微光。
那光很弱，却像根钉子，牢牢钉进了正在崩裂的命轨里。
系统碎片的微光渐弱时，韩林喉间的腥甜几乎要漫出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处最后一缕本源正随着《九霄诀》的运转，如细流般渗入周身经脉——这不是疗伤，是借自身为引，将命阵残余的力量强行导入断裂的命理轨迹。
每一缕力量经过心脏时，都像被火钳碾过，他的指尖深深掐进阵眼石，石面竟被抠出五道血痕。
“韩林！”陆雪琪的手按在他后背，冰魄剑的寒意在掌心流转，试图为他稳住翻涌的气血。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此时却抿紧了唇，目光死死锁着阵心——那里的金纹虽未完全修复，却不再继续崩裂。
可她能感觉到，韩林的脉搏快得不正常，像擂鼓般撞着她的掌心。
张小凡的噬魂棒垂在身侧，黑芒已经褪成淡灰。
他蹲在韩林另一侧，玄火兽蜷缩在他脚边，兽瞳里泛着不安的红光。
“需不需要……”他刚开口，就被韩林急促的喘息打断。
“别分心。”韩林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的识海里，那些断裂的命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离，像被无形的手攥着往深渊里拽。
《九霄诀》的口诀在舌尖滚了七遍，终于，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芒顺着他的指尖爬进阵眼石——那是命纹重新连接的征兆。
“嗤——”
一声尖锐的嘶吼突然刺破空气。
那声音像是金属刮过玻璃，又混着某种兽类的呜咽，直往人耳朵里钻。
陆雪琪的冰魄剑最先有了反应，霜花猛地炸开，在三人头顶凝成冰盾。
张小凡的玄火兽嗷呜一声窜上半空，周身灵焰暴涨三尺。
“下面！”孤鸿子的暴喝从西北角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深渊底部的黑岩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一道血色触须裹着腐臭的黏液破岩而出。
那触须表面布满倒刺，每根倒刺都滴着暗紫色的液体，所过之处，地面的岩石竟开始融化，冒出阵阵青烟。
韩林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这触须的气息他太熟悉了——和三天前在祖师祠堂看到的蚊道人残魂，有七分相似。
“因果织网阵！”他低喝一声，右手快速结印。
早被他埋在阵眼周围的十二枚青铜钉突然泛起幽光，十二道金线如活物般窜出，瞬间将血色触须缠了个严实。
“吼——”
触须剧烈挣扎，倒刺刮擦金线的声音刺耳欲聋。
陆雪琪的冰盾出现细密裂纹，她咬着唇加力，冰魄剑的剑柄几乎要嵌进掌心。
张小凡的噬魂棒重新泛起黑芒，他对着触须一指，黑芒如利箭般射去，却被金线弹开，反在触须表面灼出个焦黑的窟窿。
“反弹！”韩林的声音带着破音。
金线突然逆转方向，像被扯紧的弓弦，“嗡”地一声将触须拽向高空。
众人抬头，只见那触须在半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下一刻“砰”地炸裂，血雨混着黏液噼里啪啦落下来。
血雨沾到陆雪琪的冰盾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她皱眉后退半步，冰盾却在此时“咔”地碎裂。
张小凡的玄火兽发出哀鸣，兽毛被血雨溅到的地方开始溃烂，他立刻召它回怀，指尖快速点在兽身的溃烂处，玄火微微跳动，勉强止住了伤势。
韩林瘫坐在地，后背抵着阵眼石。
他望着半空中逐渐消散的血雾，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这一笑牵动了伤处，又是一口血沫喷在守剑令上。
“原来……蚊道人留了后手。”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却亮得惊人，“不过也好，这说明我们触到了他的痛处。”
陆雪琪蹲下来，用衣袖帮他擦去脸上的血。
她的手指在颤抖，却强撑着语气：“你现在的本源……还能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了。”韩林望着阵心的裂痕，眼神逐渐凝聚，“但命纹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接上。否则等那道缝隙再次打开，就算有系统碎片，也护不住整个世界。”
张小凡坐在他对面，噬魂棒搁在膝头。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声音里没有迷茫，只有坚定。
韩林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枚用黄绢包着的符纸。
符纸边缘泛着金纹，中心画着一道扭曲的命线，正是他藏了三个月的“命元凝神符”——这是他用两次本源枯竭签到换来的，无咎道人曾说，此符可凝三魂七魄，以命元为引，强行接续断裂的命理。
“这是最后一张底牌。”他将符纸摊在掌心，符上的金纹突然亮了起来，“用了它，我可能会昏迷三天，也可能……”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陆雪琪和张小凡，“但如果不用，我们都会输。”
陆雪琪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
“韩林……”她的声音发颤，“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韩林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雪琪，你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说的话吗？‘守剑人守的不是剑，是人心。’现在，我要守住所有人的命。”
张小凡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我信你。”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陪着你。”
韩林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符纸。
符上的金纹突然窜起幽蓝火焰，像在回应他的决心。
他望着逐渐闭合的幽黑缝隙，又看了看阵心正在修复的命纹，终于将符纸按在眉心。
“开始了。”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