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后背抵着冰冷的石门，喉间腥甜翻涌。
本源燃烧的剧痛像无数根细针在经脉里游走，他却顾不得这些——方才那道沙哑的你以为你在布局，此刻正像蜂鸣般在识海深处震荡。
与灰影对话时的声音不同，这道声响没有通过空气传导，而是直接撞开了他的识海壁垒，像有人将手指戳进了他的记忆里。
雪琪。他攥住陆雪琪扶着他胳膊的手，指尖冰凉得惊人，你...听见那声音了么？
陆雪琪的天琊剑仍凝着淡蓝光华，剑尖微微颤抖。
她另一只手按在韩林后心输送真气，眉峰紧蹙：只听见你倒抽气的声音。话音未落，她忽然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向密室东侧的暗门——那里本该是张小凡所在的静室。
韩林顺着她的视线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陆雪琪腰间的天琊剑穗已浸透冷汗，在地上拖出蜿蜒水痕。
他想起前两日张小凡说钥匙在体内发烫时的模样，喉头哽了哽：小凡他...
在静室。陆雪琪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松开韩林的手时，袖口滑出半截天琊剑的寒芒，从辰时开始就没醒过。
我用剑意在门窗布了三重屏障，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她转身走向暗门，每一步都踏得极轻，像怕惊醒什么，但方才烛火熄灭那刻，我分明感觉到...有东西擦着剑意屏障过去了。
韩林撑着石门站起，系统光丝在掌心忽明忽暗。
他望着陆雪琪推开静室门的背影，忽然发现她发间的玉清铃垂落得有些歪——那是昨日他替她系的，此刻却像被什么外力扯过。
静室里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张小凡仰面躺在青玉榻上，眉心有道暗红印记如活物般蠕动，正是前日他说钥匙觉醒时浮现的纹路。
他的左手虚虚攥着，指缝间漏出半截泛黄的绢布，是当年田灵儿绣的同心结。
陆雪琪快步走到榻前，指尖刚要触到他额头，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改用袖口轻轻拂去他额角的汗珠。
他体温在降。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刀锋般的冷硬，每过一个时辰，就凉一分。
韩林走到她身侧，系统突然在识海震动。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光丝，方才从灰影那里抽取的记忆突然翻涌——混沌中的青铜门，门上锁链震动的韵律，竟与张小凡眉心印记的蠕动频率完全重合。
观测者。他喃喃出声，光丝突然迸发刺目白光，在静室中央凝成一行金色小字：【检测到跨维度观测波动，是否启动签到？】
陆雪琪的手猛地攥紧榻边的锦被。
她能感觉到韩林身上的气息在变化，不再是平日那种温吞的守剑人气息，倒像...像当年万剑一祖师站在祖师祠堂前，望着诛仙古剑时的眼神。
韩林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本源燃烧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他却盯着光丝中浮现的星轨——那些原本流动的星屑此刻竟拧成一条极细的裂痕，像被利刃划开的黑绸，隐约能看见裂痕深处有光点闪烁，像是无数个在同时发生。
时间裂痕。系统的提示音罕见地带着波动，来自观测者的观测余波。
宿主可通过此裂痕截取过去或未来的片段，但每次使用将消耗当前本源的30%。
陆雪琪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鬓角全是冷汗，原本清亮的眼瞳此刻泛着不自然的青灰——那是本源过度消耗的征兆。
她刚要开口劝阻，张小凡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两人同时转头，正看见他眉心的暗红印记骤然扩散，瞬间覆盖了半张脸。
他在抗拒。韩林盯着那印记，忽然想起灰影记忆里最后那声笑，那东西想夺舍，小凡在硬撑。他指尖的时间裂痕突然剧烈震颤，裂痕深处的光点里，他瞥见了陆雪琪挥剑斩断锁链的画面，瞥见了自己站在青铜门前举起系统光丝的画面，甚至瞥见了...张小凡跪在一片焦土上，怀里抱着染血的同心结。
够了！他猛地捏碎光丝，时间裂痕如气泡般消散。
静室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陆雪琪的天琊剑自动浮起，在头顶凝成一轮小月，照亮了张小凡扭曲的脸。
韩林。陆雪琪的声音突然很轻，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韩林没有回答。
他望着掌心残留的星屑，系统突然在识海响起提示：【逆命推演条件已满足，是否启动？】
他望着静室里的青玉榻，望着陆雪琪鬓角被剑气吹乱的发丝，望着张小凡指尖攥得发皱的同心结。
本源燃烧的剧痛此刻变得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狂跳的心脏上。
启动。他对着空气说。
系统光丝突然在静室中织成一张金色大网，网纹与张小凡眉心的暗红印记诡异地重叠。
陆雪琪的天琊剑发出清鸣，剑穗上的玉清铃突然开始转动——那是只有遇到威胁时才会有的反应。
韩林望着光网中央逐渐浮现的星图，听见自己的心跳与青铜门锁链的震动，终于完全重合。
（本章完）金色光网在静室中流转的刹那，韩林的识海突然被无数碎片刺穿——那是系统逆命推演提取的记忆残片。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蹲在祖师祠堂角落擦剑，无咎道人背着手站在诛仙古剑前，衣袍被穿堂风掀起一道褶皱；看见三十七岁那年雪夜，无咎道人咳着血将秘藏钥匙塞进他掌心，说守剑人不该死得不明不白；更看见某个被黑雾笼罩的雨夜，本该在闭关的无咎道人突然冲出静室，身后跟着一道半透明的灰影，那灰影指尖一点，老人的命灯便地熄灭。
是他。韩林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
本源燃烧的热度此刻化作冰锥，扎进他每一寸经脉——原来最敬爱的师父，竟死在这个观测者的算计里。
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发出尖锐的颤鸣，剑穗上的玉清铃作响，震得她手腕发麻。
她转头看向韩林，正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悲痛，是某种近乎灼烧的清醒。韩林？她伸手想去碰他的肩，却在触到他后背时被烫得缩回——他的体温高得反常，仿佛有团火在皮肉下燃烧。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逆命推演完成，观测者干预节点已标注。
是否启动虚契跃迁？】
韩林盯着光网中央逐渐清晰的星轨，那些星点连成的线条，竟与无咎道人临终前咳血的轨迹完全重合。
他想起师父最后说的替我看看这局棋，喉结滚动两下，对陆雪琪道：雪琪，护住小凡。
陆雪琪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静室里的灵气正在疯狂涌向阳光无法照到的角落，像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吮吸这方天地的生机。
天琊剑自动脱离她的掌心，悬浮在张小凡头顶，剑光照亮他眉心暗红印记的每一道纹路——那些纹路此刻正朝着韩林的方向延伸，像无数条细小的蛇。
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他。她抽出腰间另一柄短刃，是当年田不易送的镇魔钉。
短刃出鞘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韩林额前碎发乱飞。
他望着她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大竹峰的晨雾里，她也是这样握着剑，说我来守你背后。
系统光丝突然缠上韩林的手腕，拉着他往光网中心走去。
他能听见时间碎裂的声音，像琉璃盏摔在青石板上，一声接着一声。
当光丝的温度穿透皮肉烙进骨血时，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陆雪琪的身影被拉长又缩短，张小凡眉心的印记化作流动的红绸，连静室的青砖都泛起水波般的纹路。
再睁眼时，韩林站在一条漆黑的河流边。
河水无声地流淌，水面浮着无数个他的倒影——有的在擦剑，有的在与陆雪琪并肩御空，有的正跪在无咎道人的坟前。
河对岸站着个人影，说是并不准确，那更像是一团由无数光点组成的雾，每道光线都在重复着不同的动作：抬手、握拳、指向某个倒影。
你来了。那团雾的声音像许多人同时说话，有的沙哑，有的清亮，却都带着同样的笑意，我等你很久了。
韩林的系统光丝在掌心发烫。
他能感觉到这方空间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每说一句话，外界可能已过去半柱香。你干预了无咎道人的死。他直入主题，为什么？
因为有趣。雾团的光线突然收缩成一道竖瞳的形状，你们这些蝼蚁总以为自己在改命，却不知每一步都踩在画好的格子里。
无咎的命灯？
不过是我顺手捻灭的烛火。
韩林，你以为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你主动选择的？
系统突然在识海发出警报：【时间裂痕不稳定，剩余停留时间：三息。】
韩林的指尖开始刺痛，那是本源即将耗尽的征兆。
他望着雾团身后漂浮的无数倒影，其中一个画面让他呼吸一滞——那是他在今天早晨替陆雪琪系玉清铃的场景，而雾团的光线正缠绕在他的指尖，仿佛那系铃的动作，本就是被操纵的。
你想要什么？他咬着牙问，吞噬诛仙本源？观测洪荒？
雾团的光线突然散开，化作无数只手的形状，每只手都按在不同的倒影上。我要的...是看你们在既定轨迹里挣扎的样子。那些手同时用力，几个倒影的身影瞬间破碎，比如现在，你以为你能设下封印？
不过是我允许你做的小把戏罢了。
系统提示音变得尖锐：【时间裂痕即将闭合，立即撤离！】
韩林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他掏出张小凡手中的同心结，那是田灵儿绣的，此刻正随着时间裂痕的震动散发着温热。虚契封印，启！他将同心结按在光丝上，本源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在时间裂痕出口织成一张银色网，网纹与系统光丝的星轨完美契合。
雾团的光线突然剧烈震颤，传来刺耳的尖啸：你竟敢...！
韩林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看见银色封印网逐渐合拢，雾团的身影被挤成细缝，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静室的景象重新清晰时，他正跪在张小凡榻前，陆雪琪的手按在他后心输送真气，天琊剑的光映得她眼眶泛红。
成功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
韩林刚要回答，识海突然剧痛。
一行血色文字如刀刻般浮现：命运非线，你我皆非真。
静室外突然传来的一声轻响。
陆雪琪转头望去，只见祖师祠堂方向的烛火忽明忽暗，像有什么东西在窗外掠过，带起一阵穿堂风，将供桌上的香灰吹得四处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