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裴昭明强烈的直觉和已经浮现的诸多疑点,裴昭雪果断调整了调查策略。
她决定兵分两路,明暗结合,全力聚焦于译经博士顾青衫。
明面上,调查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她亲自带着官方的文书,再次“拜访”鸿胪寺,以咨询摩尼教及其他相关异域宗教典籍细节为由,与顾青衫进行了更长时间的交谈。
这次,她问得更加深入和具体,甚至故意抛出一些基于调查进展的假设,观察顾青衫的反应。
她注意到,当问及某些关键节点时,顾青衫端茶的手指会有极其细微的停顿,虽然转瞬即逝,但仍未逃过她锐利的目光。
“……如此说来,凶手对《大云经》‘劫火焚指’的运用,可谓精准狠辣。”
裴昭雪看似随意地评论道,“倒像是深谙此道之人所为。顾博士,依您看,当今洛阳,除了您之外,还有何人对这些冷僻经典有如此精深的研究?”
顾青衫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轻轻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口,从容答道:“郡主过誉了。下官不过略知皮毛。洛阳乃人文荟萃之地,卧虎藏龙,民间亦有高人。便是我鸿胪寺内,如录事卫阶,于西域小乘佛教及一些旁支经论上,也颇有心得。学海无涯,下官不敢妄称精通。”
他再次不着痕迹地将卫阶推了出来,仿佛只是客观陈述事实。
裴昭雪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慌乱或掩饰,但那双眼睛深邃而平静,如同古井,不起微澜。
“哦?卫录事?看来鸿胪寺真是藏龙卧虎。不知这位卫录事,平日与顾博士交流可多?”
“同衙为官,偶有切磋。”顾青衫的回答滴水不漏,“卫录事年轻有为,好学不倦,下官亦常感后生可畏。”
他甚至在说完后,还主动提及卫阶近日告假,不在衙中,神态自然无比。
明面上的试探,顾青衫应对得天衣无缝,甚至隐隐带着引导。
而暗地里的调查,则在裴昭明的指挥下,更加紧锣密鼓地进行。
他们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秘密调查顾青衫的宅邸、他常去的场所、以及他与卫阶等人的真实关系。
同时,白砚舟和苏九则利用专业特长,试图从药物和矿物来源上,找到与顾青衫或鸿胪寺的直接关联。
裴昭明还特意派人盯紧了那个“澄观文社”,记录所有与顾青衫接触过的成员。
然而,顾青衫似乎早有防备,或者说,他平日的生活本就如此。
他的宅邸简单整洁,几乎找不到任何与摩尼教或本案相关的物品。
他与卫阶等人的交往,也多在公开场合,或是鸿胪寺衙内,私下密会的痕迹极少。
就连那文社的活动,也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记录完备。
“此人行事,谨慎得可怕。”负责暗查的领头人向裴昭明汇报时,语气中带着挫败感,“就像……就像他早知道我们会查他一样,把所有可能留下把柄的地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我们甚至怀疑,他日常与人交谈,可能都刻意避开了所有敏感话题。”
裴昭明站在窗前,望着洛阳城的夜景,心中那股异样感越来越强。
顾青衫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明明感觉他就在网的中央,却总是抓不住实质的证据。
这种对手,远比那些张牙舞爪的敌人更加难缠。
他不仅隐藏了罪行,似乎连日常的一切,都刻意塑造成了毫无破绽的模样。
难道,就要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吗?必须找到他完美伪装下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