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昭雪等人兵分多路,如同猎豹般扑向各自目标的同时,先一步抵达龙门石窟的白砚舟与苏九,已然感受到了这片区域不同寻常的氛围。
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伊水两岸的西山和香山染成了一片瑰丽而沉郁的金红色。
伊水潺潺,波光粼粼,本该是一幅宁静壮美的山水画卷。
然而,今日的龙门,却笼罩在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之中。
连平日里盘旋于石窟上空的飞鸟都踪迹罕见,山林间一片死寂,唯有风声穿过万千佛龛,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诸佛也在为此地的异变而悲泣。
石窟群依山开凿,密如蜂房,从北魏至前朝,历时数百年,大大小小窟龛两千多个,佛像十万余尊,碑刻题记更是无数。
如此庞大的区域,即便调来大军也难以彻底封锁,更遑论他们目前有限的人手。
白砚舟与苏九站在香山寺的山门前,放眼望去,只觉得那无数黑黢黢的窟窿眼,都像是潜伏的怪兽,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白砚舟与苏九在香山寺僧人的引导下,见到了方丈智慧禅师。
老禅师年过花甲,面容清癯,眼神澄澈而充满智慧,对于二人的到来以及那近乎危言耸听的警告,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慌,只是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阿弥陀佛,生死有命,因果循环。若老衲真是那应劫之人,避无可避。若不该绝,自有佛祖庇佑。二位施主辛苦了。”
智慧禅师的声音平和,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但他捻动佛珠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加快了节奏,显露出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白砚舟急道:“大师,此次凶徒非同小可,手段诡异,绝非寻常歹人。他精通邪术,能于无形中夺人性命!还请大师务必听从安排,暂避于寺内最安全之处,由我等护卫左右!那恶徒很可能已经潜入石窟区,正伺机而动!”
苏九也劝道:“大师,性命攸关,非是畏惧,而是为了不让奸邪之徒的阴谋得逞,为了这龙门圣地的清净啊。”
智慧禅师看了看他们焦急而真诚的脸庞,又望了一眼对面在暮色中愈发显得幽深莫测的西山石窟,轻轻叹了口气:“既如此,老衲便听凭二位安排。只是这龙门石窟,窟龛万千,道路错综,那恶徒若存心隐藏,恐难寻觅。一切……便有劳二位了。”
这正是白砚舟和苏九最担心的问题。
他们带来的护卫有限,只能重点布防在香山寺核心区域以及智慧禅师禅房周围。
对于广阔的窟区,根本无力全面搜查。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裴昭雪的援军能尽快赶到。
“顾青衫会藏在哪里?他又会以何种方式动手?”
白砚舟站在香山寺的高处,俯瞰着下方伊水和对岸星罗棋布的石窟,眉头紧锁。
夕阳正在迅速沉入西山之后,最后的光芒将千佛洞的阴影拉得老长,仿佛无数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什么。
他注意到,伊水的水面似乎比平日更加浑浊,泛起一些不易察觉的、细小的泡沫。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极淡的、与白马寺佛首“血泪”中相似的奇异腥气,若有若无,混杂在檀香和山野的气息中,几乎难以察觉。
白砚舟嗅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这丝异常。
他循着气味的方向望去,隐约觉得对面宾阳中洞附近,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反光一闪而逝,像是金属或是琉璃。
“他来了……而且,可能已经布置了很久,甚至……可能正在看着我们……”白砚舟沉声道,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这龙门石窟,仿佛一个早已设好的巨大陷阱,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已然带着血腥和邪异的气息。终极对决前夕的宁静,比直接的厮杀更加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