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地上晃着,那团由渊主残血凝成的人形一动不动,手依旧指着天命石深处。寒星的手指却猛地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进了梦里。
我反手抽出插在地缝里的折扇,扇骨上的符文已经发黑,那是刚才用“酉时不拜神”强行切断因果连接的代价。现在这招不能再用第二次,否则整把扇子都会炸在我手里。
但没得选。
我咬破指尖,在扇面迅速补了一笔——“子时不点灯,阴火不照魂”。这是《漏洞手册》里一条冷门批注,讲的是冥界巡夜鬼差偷懒时段,正好拿来对付这种靠魂力维系的封印反噬。
扇尖往寒星掌心一划,血线刚断,她手腕下的皮肤就泛起一层灰白,像蜡烛开始融化。她的呼吸变得更浅了,胸口几乎不动。
糟了,拖太久了。
我一把将她手掌从残章上掀开,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可她整条手臂都在发抖,指节僵直得像冻住的树枝。趁她还没完全被规则绑定,我把自己的血抹在她腕子上,画了个逆五芒星——不是护符,是临时打个劫,把本该她承受的锚定点转移到我身上。
额角立刻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又咸又涩。
那滩血人终于动了。
它缓缓转过身,两个空洞的眼窝对准我,然后——鞠了一躬。
我没笑。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礼貌,是结算完成的通知单。
它散了,像一捧沙被风吹走,最后一点血渍渗进石缝,再没动静。
天命石安静下来,金光也弱了几分,可就在下一秒,整块石头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肚子里有东西醒了。
石面裂痕缓缓张开,原本模糊的残章字迹开始重组,先是浮出两个大字:
**楚昭**
金光刺眼,字体像是用熔化的铜水浇出来的,一笔一划都带着灼烧感。我眯起眼,左眼的琉璃镜突然烫得吓人,异瞳自动显现,视野里顿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全从这两个字延伸出来,缠绕、交错,最终汇聚在一个终点——
自毁。
我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滴血甩上去。
要是假的,这血沾不了石;要是真的,三界规则会当场共鸣。
血珠落下的瞬间,整块石头轰地一颤,金光冲天而起,直接撞上墓顶,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那些因果线全都亮了,像通了电的电路板,齐刷刷指向同一个指令:**启动终结程序**。
成了。
这不是陷阱,也不是幻象。
是天命石正式认主。
我脑中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忽然翻到了最后一页,一行从未见过的小字浮现:
> “名定则劫生,真名现时,天命锁魂。”
原来到了这一刻才算真正激活终局机制。之前躲了三千年,改了无数条命运bug,结果就是为了等今天——让我的名字刻进这块破石头。
我不急着撕它。
反而蹲下身,摸了摸寒星的脸。她脸色还是白的,但唇色回来了点,呼吸也稳了些。至少没变成看门石像,算我赌赢了一半。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忽然笑了。
“你说我三千岁活得像个局外人,结果呢?”我对着石头说,“你才是最蠢的那个——明知道我是漏洞,还非要把我写进规则里?”
话音刚落,石面又动了。
金纹褪去,换上幽蓝色的文字,像是用火焰一笔笔烧出来的:
> **楚昭本不存在,自毁可重启三界**
我盯着那句话,足足十息。
然后抬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折扇上,疾书三个字:
**我不认**
扇面嗡鸣,灵气炸开一圈波纹,硬生生把那行蓝字压了下去。石面震动不止,像是被冒犯了的神明在发怒。
但我清楚得很——这只是延缓,不是破解。
规则已经开始抽我体内的灵力了。每一息,都有细微的气流从四肢百骸往外涌,流向天命石。就像身体成了导管,正在为重启三界充能。
我坐下来,背靠石面,把寒星轻轻抱进怀里。她脑袋靠在我肩上,发丝蹭着脖子,有点痒。
“喂。”我低声说,“等你醒来,肯定又要哭着喊不要我死。可你不懂——我不是牺牲,是终于找到正经工作了。”
我顿了顿,看着那行幽蓝的字慢慢重新浮现。
“三千年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在逃命。”
“其实是在等一个机会……亲手把自己删干净。”
石缝里又渗出一滴血,这次不是渊主的,颜色更深,近乎墨紫。它落在地面,没有扩散,而是像水银一样滚动,最后停在我脚边。
我低头看。
那滴血,慢慢拉长,形成一个极小的符号——
是个倒写的“楚”字。
我挑眉:“你还玩签名返图这套?”
血符轻轻一跳,竟主动跳上我手背,贴着皮肤烧了一下,留下个微不可察的印记。紧接着,脑子里那本《漏洞手册》自动翻页,多出一行新批注:
> “补丁激活,权限开放百分之三十。”
我怔了怔。
随即笑出声。
好家伙,原来不是我要毁自己,是这玩意儿早就等着我回来上岗。
我抬手抚过寒星锁骨下的契约纹路,已经不再发烫,也没再消失。她活得好好的,不会再被谁当成祭品。
这就够了。
我撑着折扇站起来,把她轻轻放在角落一块平整的石台上,顺手扯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些,我才转身面对天命石。
“你说我本不存在?”我一步步走近,“那现在呢?”
我伸手,指尖离石面只剩一寸。
只要碰上去,重启程序就会彻底启动,三界归零,万物重排。而我,会在第一秒被抹除——毕竟一个“本不存在”的人,怎么可能留在新世界?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我猛地回头。
寒星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