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枚铜钱,指腹摩挲着上面干涸的口水印。这玩意儿烫得离谱,像是刚从谁嘴里抠出来就扔给了我。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压得很低,但没抖。她学乖了,知道这时候出声等于找骂。
“老东西送礼,从来不会白送。”我将铜钱翻了个面,塞进袖口夹层,“他要真想警告我,直接划条船过来踹我两脚都比这靠谱。”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颠簸,而是像整座妖殿被人从地底攥住,狠狠拧了一圈。头顶石屑簌簌落下,前方雾中的殿宇轮廓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塌。
紧接着,九道血光冲天而起。
轰——
每一道都粗如殿柱,从地缝里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那些原本散落在废墟里的妖物瞬间僵直,眼神发灰,动作整齐划一地朝我们围拢过来。
寒星闷哼一声,扶住旁边断碑,锁骨下的印记又开始发烫。
“又是这套?”我冷笑,折扇一展,扇骨上刻着的五个小字泛起微光:**因果算不准**。
我早就不信什么天道公正了。一个能把恶念打包丢出去当boss养的系统,也好意思谈规则?
血柱之间浮现出一道人影,雪白衣袍染了大片暗红,眉心朱砂裂开一道细纹。他手里那串骷髅念珠断了三颗,剩下的还在轻轻摇晃。
“楚昭。”声音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调子,可我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在演。就像超市促销喊“最后十件”其实仓库还堆着三百箱一样。
“你为三界着想?”我嗤笑,“那你先把广告词背熟了再来。刚才那句‘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语气顿挫错了零点七秒,假得能去庙会唱戏。”
他没答,只是抬手一挥。
群妖齐动,攻势密度陡增。刀风、爪影、毒雾全往脸上招呼,偏偏每一击都差那么一丝,像是有人在背后掐着节奏打节拍。
寒星被逼得连连后退,半妖血脉受阵法压制,连招式都变了形。
我站着没动,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
【天道恶念共鸣阵:借亡者执念共振,形成高维操控场,刷新延迟0.3秒】
好家伙,这不是抄我作业吗?
我故意侧身让过一记横斩,肩头划开一道口子,血珠顺着胳膊往下淌。抬手用扇面接住几滴,趁势在空中画了个歪扭符纹。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符成刹那,围攻的妖群动作集体一顿,有个脑袋长得像蛤蟆的当场愣在原地,眼珠子还转了两圈,跟卡带似的。
寒星抓住机会,反手一掌拍向第七根血柱底部。
那里有块黑石,表面看着普普通通,但她记得——上回星盘弹幕刷“前方高能”的时候,镜头正好扫过这块石头。
“主人别动!”
她吼完这一句,整个人冲了出去。
轰!
黑石炸裂,一团幽蓝火焰喷出,卷着半片残破羊皮纸飞旋而起。纸上文字蠕动,隐约拼出两个字:“恶……念……”
妖王投影剧烈扭曲,第一次露出惊怒之色:“你怎么可能知道那是我埋了三千年的引信?”
“蠢货。”我甩掉扇上血迹,往前踱了两步,“你拿‘天道遗物’当阵眼,却忘了——我就是专门来修bug的。”
他咬牙切齿:“你以为破了这点布置就算赢了?只要恶念不灭,我便可借众生怨气重生!”
“哦。”我点头,“所以你是垃圾分类站,自带回收功能?挺环保啊。”
他说不出话了。
我继续道:“你说你吸收死志、引爆潮汐,听着挺吓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我抬起左手,琉璃镜映出第九根血柱后的阴影。
“你布阵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地脉节点?”
我没等他回答,把折扇往地上一插,顺手掏出袖子里那枚冥河铜钱,按在扇柄末端。
铜钱嗡地一震,一股阴流顺着扇骨钻入地底。
下一瞬,所有血柱同时抖了一下,节奏全乱。原本凝聚的恶念能量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吸走,哗啦一下泄了大半。
“雷劫第十三道会卡顿0.3秒。”我拍拍手,“我把这个原理倒过来用,让你的地基先抽个筋。”
妖王终于慌了。他悬浮在空中的九柄血刃猛然合拢,摆成锁魂阵型,显然是打算自爆最后一根柱子,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我叹了口气。
“每次都要搞这么重的剧本,累不累?”
说着,我往前一步,踩碎一块焦土。
裂缝中渗出丝丝寒气,那是被逆转的地脉反吸之力正在吞噬爆炸能量。整座妖殿剧烈晃动,尘土飞扬,可终究没塌。
第九根血柱轰然炸裂。
妖王的身影在强光中扭曲、溃散,最后只剩下一团缠绕着黑色符链的雾状核心,像是一段被撕下来又烧糊的档案。
我缓步走过去,单片琉璃镜微微倾斜,异瞳直视那团黑雾。
“你说你为三界着想?”我笑了一声,“可笑。天道放你出来,不过是想看我动手时,会不会也沾上‘恶念’——你从来不是对手,只是个测验。”
那团黑雾剧烈翻滚,发出非人的嘶吼。
我没有再多说,抬脚,轻轻碾了下去。
咔。
像是踩碎了一块陈年冰壳。
黑雾消散,只余几点幽蓝火星缓缓飘起,如同旧时代落幕的灰烬。
寒星踉跄几步靠过来,单膝跪地喘气,额头全是汗。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别谢我。”我打断她,“那一掌是你自己拍的,功劳归你。”
她愣住,随即咧嘴笑了,牙上还沾着点血丝。
“那……我能提个要求吗?”
“说。”
“下次能不能别总让我冲最前面?”
“不能。”我收起折扇,掸了掸袖口灰尘,“你冲前面是因为你蠢,容易被骗。我要是不盯着,你早就被人拿块糖哄走了。”
她翻白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话没说完,地面又是一震。
这次不是来自脚下,而是头顶。
妖殿穹顶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黑烟从中钻出,快得几乎看不见,眨眼就消失在远处雾里。
我眯眼望着那个方向,没追。
寒星爬起来,站到我身边:“就这么让它跑了?”
“跑?”我冷笑,“它现在连形态都维持不住,逃出去也是条瘸腿狗。再说了——”
我摸了摸左眼的琉璃镜,镜片边缘有一道新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刮过。
“它带走的不是希望,是问题。”
寒星皱眉:“什么问题?”
我低头看了眼插在地上的折扇,扇柄还在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扇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红线,从血迹边缘延伸而出,蜿蜒向上,最终停在“因果算不准”五个字的最后一个笔画末端。
那红线轻轻跳动了一下,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