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黑渣钉进石壁,融化成一道往上爬的痕迹。
寒星盯着它,声音绷得发紧:“主人,你看!”
我顺着她视线看去。墙上的“泪痕”正逆着重力攀爬,像有东西在石头里钻行,直奔空中悬浮的天命卷。
“找死。”我冷哼,抬手就要召冥河水冲刷。
可就在指尖刚动的瞬间,天命卷自己震了一下。
轴身展开半寸,浮出一行血字:
**“非真之主,不得触卷”**
字是新冒出来的,红得像是刚从血管里挤出来。
寒星抓着戟柄的手紧了紧:“是渊主?他在认主?”
“不像。”我摇头,“他要是能掌控这玩意儿,三千年前就把自己写成天道了。这卷轴……怕是另有脾气。”
话音未落,那行字忽然扭曲变形,转眼变成另一句:
**“持卷者,必焚”**
我笑了。
又是这套。
“焚就焚。”我往前迈一步,“反正我不守规矩。”
寒星一把拽住我胳膊:“等等!这次不一样!它在排斥你!”
“我知道。”我拍拍她手,“所以我才要试试。”
她咬唇,还想说什么。
我打断她:“我脑子里有本《漏洞手册》,专治各种不服。”
说完,抬脚继续往前。
一步。
地面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踩碎了什么干枯的东西。
两步。
空气开始发烫,天命卷边缘冒烟,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烧着。
三步。
指尖离卷轴只剩一尺,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不配。”
我没停。
第四步落下时,肩上的伤猛地抽了一下,像是有人拿针在缝肉。但我没管,右手缓缓抬起,不带灵力,不用神通,只用指尖轻轻碰了下卷轴边缘。
嗡——
空气颤了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卡了帧。
那股排斥之力忽然僵住,像是撞上了一堵不存在的墙。
天命卷轻轻一震,竟主动滑入我掌心,像一把认主的刀归鞘。
“你说我不配?”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卷轴,冷笑,“那你倒是别往我手里钻啊。”
寒星松了口气,小声嘀咕:“它是不是脑子坏了?”
“不是它坏了。”我把卷轴翻了个面,焦黑的表面裂纹纵横,像是被雷劈过十几次,“是它看不懂什么叫‘本不该存在的人’碰了它的命门。”
《天命漏洞手册》在我脑子里翻页,一行新字浮现:
**天命卷畏悖论之触**。
我就是那个悖论。
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所以它拦不住我,也骗不了我——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主人。”寒星凑过来,眼睛盯着卷轴,“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我拇指一推,卷轴缓缓展开。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直接压进识海,像有人拿着锤子往你脑子里敲进一句话:
**违律者楚昭,当自焚以正因果。**
我差点笑出声。
“又来?”我合上扇子,在卷轴上方轻敲两下,“《漏洞手册》第三百零七条——‘预言生效前,必有语法错误’。”
果然,卷中“自焚”二字笔画微微抖了一下,像是写到一半被人打断。
“偷工减料的天道。”我嗤笑,“连宿命都写不利索,还好意思拿来吓人?”
寒星眨眨眼:“那……它说的是假的?”
“不一定假。”我重新展开卷轴,目光扫过全文,“但一定不全对。就像骗子撒谎,总得掺点真话才有人信。”
我往下看。
前面都是老套路:什么“篡改天律,祸乱三界”,什么“逆命而行,终遭天噬”。翻到末尾,一行小字跳了出来:
**……然其魂不灭,可留一缕转世,重入轮回。**
我挑眉。
“哦?”嘴角扬起,“还给退路?看来你也拿不准我能赢。”
寒星紧张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转世?”
“意思是。”我把卷轴合拢,夹进折扇里,“他们怕我真把天命簿烧了,所以提前写了条逃生程序。只要我‘自焚’,就能保下一缕魂,投个好胎。”
她愣住:“那你还……”
“我还偏不按剧本走。”我瞥她一眼,“谁说改命就得死?我又不是演苦情剧的主角。”
她松了口气,随即咧嘴一笑:“我就说嘛,主人怎么可能乖乖去死。”
“少拍马屁。”我抬手就是一扇子敲她额头,“刚才拼什么命?心脏穿了还笑?你是觉得我欠的债不够多?”
她捂着头后退半步,嘟囔:“凶什么嘛……我不是还好好的?”
“好个鬼。”我眯眼盯着她锁骨位置,“你那儿的血契还在发烫,黑气没清干净。噬魂藤的根还在你体内趴着,随时准备开花结果。”
她低头看了眼,果然,皮肤下有细如蛛丝的黑线在游走,一闪即逝。
“啊……可能是刚才打得太猛,有点反应。”她挠挠头,“没事的,我能扛住。”
“你能扛住的事,最后哪件没变成我的麻烦?”我冷着脸,“下次再敢拿命填,我就把你扔进玄冥阁地窖,锁三十年。”
“三十年?”她眼睛亮了,“那我岂不是能睡个够?”
“……你当我没说。”我转身,把扇子往腰间一插,天命卷稳稳夹在里面。
魔窟四周一片狼藉,地上还有黑雨残留的水洼,映不出影子,只有一片混沌。渊主彻底散了,连渣都不剩。这场仗,算是赢了。
但我没动。
寒星站在我身后,呼吸略重,却一声不吭。
过了会儿,她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回家。”我说。
“就这么走了?不查查这卷轴还有没有别的坑?”
“查?”我回头瞥她,“我已经知道最大的坑在哪了。”
她眨眨眼。
“他们在等我自焚。”我摸了摸扇子上的卷轴,“只要我动手,那一缕魂就会被送进轮回,重新变成棋子。这一局,从三千年前就开始布了。”
她听得一脸懵:“那……咱们不按他们写的走?”
“当然不。”我勾唇,“我要走一条他们没写进去的路。”
她眼睛一亮:“比如?”
“比如。”我抬脚往前走,“先把这破卷带回玄冥阁,泡三天冥河水,再拿毒巢母虫的唾液涮一遍,最后让星盘拿去擦地板——反正它迟早要崩,不如早点发挥余热。”
“星盘会骂你的。”她嘿嘿笑。
“让它骂。”我边走边说,“它又不是第一天被我坑。”
她快步跟上来,忽然身子晃了一下,扶了下墙。
我脚步一顿。
她勉强站稳,抬头对我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她肩膀,一丝冥河水悄然渗入她经脉,顺着血契纹路探了一圈。
果然,深处还有黑丝缠绕,比表面看到的更密。
“回去第一件事。”我收回手,“把你塞进寒玉池,封三天脉门。”
“啊?又要泡澡?我都泡出茧子了!”
“不想死就闭嘴。”我冷冷道,“你以为渊主真是被我们打散的?他是被卷轴反噬的。而你现在身上带着他的残念,再拖下去,不是你控制血契,是血契控制你。”
她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主人最凶了。”
我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
魔窟出口近在眼前,风从裂缝吹进来,带着腐土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走到一半,我忽然停下。
寒星撞我背上,差点摔倒:“干嘛突然停——”
我抬手让她别说话。
低头看向手中折扇。
夹着天命卷的那一截,正在微微发烫。
不是热,是烫得惊人,像是握着一块刚从炉子里捞出来的铁。
我慢慢把它抽出来。
卷轴表面依旧焦黑,但此刻,那些裂纹里竟有一点点微光在流动,像是地下河在岩层中穿行。
“怎么了?”寒星察觉到异样。
我没答,只是盯着卷轴。
那一瞬间,《天命漏洞手册》在我脑中自动翻页,一行从未出现过的字缓缓浮现:
**此卷非终章,乃阵眼。**
我眼皮一跳。
阵眼?
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魔窟废墟、地上的黑水、墙上爬过的痕迹、甚至我们脚下的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天命卷的方向倾斜。
不是物理的倾斜。
是规则层面的引力。
这个窟,根本不是战斗的场地。
是阵法的一部分。
而卷轴,是启动它的钥匙。
也是……终点的入口。
“寒星。”我低声说,“别动。”
她立刻僵住。
“我们可能……还没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