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充满暴虐的咆哮，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林澈的心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大黑挡在他身前，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的低吼不再是警告，而是即将拼死一搏的战前宣言。它那条受伤的后腿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庞大的身躯却稳如磐石，死死盯着铁丝网外的方向。
林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厂房墙壁的裂缝旁，向外窥视。
只见在锈蚀的铁丝网外，约莫五十米处的荒草丛中，站立着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它比普通丧尸至少高出一个头，身躯更加魁梧，肌肉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如同岩石般的灰黑色泽，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陈旧伤疤。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双手，指甲变得又长又黑，如同十把锋利的短匕，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光。
它没有像普通丧尸那样无意识地游荡，而是像一头真正的掠食者，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巡视着它的领地。它的头颅转动，浑浊的眼球扫过厂区，最终，似乎定格在了林澈和大黑所在的方向！
变异丧尸！
林澈的心沉了下去。他在赵铁的小队里听说过这种存在的只言片语。它们是丧尸中的异类，在病毒和未知因素的影响下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异，速度、力量、防御力都远超普通丧尸，甚至保留了一丝捕猎的本能，极其难缠。一个小队如果遭遇它，往往意味着惨重的伤亡。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偶然游荡至此，还是……被什么吸引过来的？
是之前尸群追逐的动静？还是他和……大黑的生命气息？
那变异丧尸似乎确认了目标，它发出一声更加兴奋的嘶嚎，迈开沉重的步伐，开始向铁丝网逼近！它不像普通丧尸那样跌跌撞撞，步伐虽然僵硬，却带着一种稳定的、令人绝望的力量感。
“呜——！”大黑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咆哮声更加激烈，但它没有贸然冲出去。动物的本能让它清楚，外面的敌人非同小可。
不能让它进来！
林澈脑中飞速运转。加固过的铁丝网或许能挡住普通丧尸，但绝对挡不住这个大家伙的冲击！一旦被它闯入相对狭窄的厂房，他和大黑将避无可避！
必须把它挡在外面！利用厂区相对开阔的地形，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大黑！我们出去！引开它！”林澈当机立断，抄起旁边那根沉重的生锈铁钎，对着大黑传递出“出击”、“引诱”的意念。
大黑低吼一声作为回应，率先如同黑色闪电般从卷帘门的缺口窜了出去。林澈紧随其后，心脏狂跳，手心因为紧张而满是汗水。
冲出厂房，视野豁然开朗，但也意味着失去了掩体的保护。那头变异丧尸看到活物出现，愈发兴奋，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轰然撞向铁丝网！
“咔嚓！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看似牢固的铁丝网在变异丧尸的巨力冲撞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固定用的木桩剧烈晃动，锈蚀的铁丝被硬生生扯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
好恐怖的力量！林澈瞳孔收缩。
“大黑，骚扰它！别硬拼！”林澈大喊，同时自己则迅速向侧方移动，试图寻找机会。
大黑心领神会，它利用速度优势，围绕着变异丧尸不断游走，发出挑衅性的吠叫，时而迅猛扑上，在变异丧尸的腿脚处狠咬一口，然后在其利爪挥下前敏捷地跳开。
然而，变异丧尸的防御远超想象。大黑锋利的牙齿咬在它灰黑色的皮肤上，竟然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有几次，变异丧尸迅捷的反击，那匕首般的利爪擦着大黑的皮毛掠过，惊险万分！
林澈看准一个机会，趁变异丧尸的注意力被大黑吸引，怒吼着从侧面冲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铁钎狠狠刺向变异丧尸的肋部！
“铛！！”
一声如同击中败革硬石的闷响传来！铁钎的尖端竟然没能完全刺入，反而被坚韧的肌肉和骨骼卡住，巨大的反震力让林澈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变异丧尸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粗壮的手臂猛地横扫过来！
林澈想要后撤，但铁钎一时竟拔不出来！眼看那带着腥风的利爪就要将他开膛破肚！
“吼！”千钧一发之际，大黑不顾自身安危，猛地从后方扑上，死死咬住了变异丧尸挥动的手臂，虽然无法造成重创，却成功地让它的动作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林澈果断松手，放弃铁钎，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利爪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滚到一旁，大口喘息，心中一阵后怕。不行！物理攻击效果太差了！他和大黑拼尽全力，连重伤它都做不到，而他们只要被击中一次，可能就是致命的！
必须另想办法！
他的能力！沟通生命频率的能力！
既然能安抚大黑，能否……影响这头变异丧尸？
这个念头极其冒险。变异丧尸的生命频率，在他之前的感知中，是混乱、狂躁到了极致的噪音集合体，充满了毁灭与吞噬一切的本能。贸然与之进行精神层面的接触，很可能会遭到反噬，甚至精神崩溃。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大黑！继续牵制它！”林澈嘶声喊道，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恐怖身影，全力运转起刚刚恢复不多的精神力量。
世界在他“眼”中再次变成了由无数生命频率构成的能量场。大黑的频率紧张而充满战意；周围杂草昆虫的频率微弱而杂乱；而最刺眼的，就是眼前那团如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不断发出尖锐嘶鸣的混乱波段——变异丧尸！
这频率太狂暴了！仅仅是感知，就让他大脑如同被无数根针扎刺，比之前沟通大黑时要强烈十倍不止！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叶小舟，即将被这狂躁的频率海洋彻底掀翻、撕碎！
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努力坚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他不能像安抚大黑那样去“调和”这么狂暴的频率，那是不可能的。他必须找到一种更直接、更粗暴的方式！
指令！强行植入指令！
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量凝聚成一股，不再试图去理解那混乱的频率，而是像投掷一柄精神之矛，狠狠刺入那团黑色火焰的核心，并不断地、反复地传递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
【停止！】
【离开！】
“呃啊——！”精神层面的剧烈碰撞让林澈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鼻孔和耳朵里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那变异丧尸的动作猛地一僵！它浑浊的眼球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嗜血以外的情绪——一丝茫然和挣扎。它挥舞到一半的利爪停在了空中，发出困惑的、断断续续的嘶吼。
有效果！
但还不够！这股精神冲击太微弱，无法完全压制它根深蒂固的杀戮本能！
“大黑！就是现在！攻击它的眼睛！”林澈强忍着几乎要让他晕厥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大黑与林澈心意相通，几乎在林澈开口的瞬间，它便如同一道真正的黑色闪电，腾空而起，不再是骚扰，而是直取要害！它张开血盆大口，精准无比地咬向了变异丧尸那毫无防护的浑浊眼球！
“噗嗤！”
这一次，攻击奏效了！腥臭的黑红色液体溅出！变异丧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嚎叫，剩下的一只眼睛瞬间被疯狂的血色充斥！
而林澈也抓住了它因剧痛而精神防线出现剧烈波动的瞬间，将最后所有的精神力量，如同压上全部赌注的赌徒，孤注一掷地轰入了它的意识核心！
【停下！】
【守护！】
【听从！】
这一次，不再是驱离，而是……强制性的雇佣！
“嗡——”
林澈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过电一般，一片空白，随即是无边的黑暗涌来。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那狂暴如黑色火焰的频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抚平，虽然依旧混乱，但却多出了一条清晰的、连接着他自己意识的……纽带。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大黑正焦急地用舌头舔舐着他的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他挣扎着坐起身，大脑依旧抽痛，浑身虚脱，但至少还活着。
他抬头，看向前方。
那头高大的变异丧尸，依旧站在那里。它的一只眼睛变成了一个血窟窿，另一只眼睛虽然浑浊，却不再有疯狂的杀意。它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失去了指令的机器人。
当林澈的目光与它接触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条连接着彼此的精神纽带微微颤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带着顺从意味的波动，从变异丧尸那边传了过来。
林澈心中一动，尝试着集中起一丝微弱的精神，传递出一个简单的指令：
【搬起，那块石头。】
他指向不远处地上的一块脸盆大的混凝土碎块。
变异丧尸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块石头，然后，它迈动沉重的步伐，走过去，弯下腰，用那双匕首般的利爪，轻松地将那块需要林澈和大黑合力才能搬动的石头搬了起来，然后转向林澈，似乎在等待下一个命令。
成功了……
林澈看着这个刚刚还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恐怖怪物，此刻却成了他手下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非人员工”，一种极不真实的荒谬感和巨大的成就感交织在一起。
他，拥有了在这片废土上立足的第一块基石。
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然而，就在这时，大黑突然又竖起了耳朵，警惕地望向铁丝网外更远处的城市废墟方向，喉咙里发出了不安的低吼。
林澈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心头刚刚落下的巨石，似乎又悬了起来。
只见在视线的尽头，城市的阴影之中，似乎有更多的黑影，在缓缓地、蹒跚地移动着，并且……隐隐朝着这个方向汇聚。
刚刚的战斗动静，终究还是引来了更多的不速之客。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