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夜。”
望幽轻声重复了一遍。
重夜有些怔愣。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了。
“介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重夜点了点头，“介意。”
望幽语塞，“你这做人一点都不真诚啊！”
重夜顿了下，“第一次做人，不太熟练。”
“呵呵，你这笑话真冷。”
望幽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我准备回师门了，你住哪儿？”
“跟你一起。”
望幽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跟我一起？”
重夜理所当然的点头，“吾伤愈之前都会跟着你，以便随时能获取元血。”
望幽挑眉，“你不是有偶线么，还生怕我跑了啊。”
重夜并未否认。
可实际上是仅仅呆在她身边，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微弱的混沌之力，虽比不上元血中的精纯，却也聊胜于无。
他不想放过任何恢复灵力的机会。
望幽眼珠子转了转，爽快答应，“行，你有本事就跟上来，越凌宗也不差多你一张吃饭的嘴。”
而后她起身招呼道，“李婶儿，钱放这儿了，我先回宗门啦。”
李婶儿连忙放下手中活计，笑眯眯道，“好嘞，得空再来坐坐。”
说完又对重夜笑着点了点头，好似没有看到这两人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对他们现在携手离去也丝毫不显好奇。
还不等李婶儿去收拾桌子，不知从哪儿窜出个影子，抢了桌上望幽留下的银子就跑。
李婶儿刚喊了一声，那家伙就直接被望幽按地上了。
“小子，敢在映风城偷东西，胆子挺大啊。”
被按在地上的小孩儿不过十来岁，脸上黑黢黢的看不清五官，整个人瘦骨嶙峋，一看就是没吃饱饭发育不良。
被人抓住他既不哭闹也不求饶，整个人身上都是跟年龄完全不符的死寂。
李婶儿在一旁儿求情道，
“算了算了，这小孩儿最近刚来映风城，没见着他父母也没什么生计，这几天不是偷东家的包子就是偷西家的银子，大家伙看他可怜也就都不跟他计较。”
“没人带他去慈育堂吗？”
映风城民风淳朴，加上有越凌宗坐镇，少有作奸犯科之徒，连无家可归的孤儿妇孺都有专门的慈育堂收容。
“慈育堂专门派人去了，可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犟得很，就是不去，抓了他进去没几天就又溜了。”
李婶儿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孩子，无奈叹气。
望幽低头打量他倔强的样子，突然笑了下。
“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还是不说话，望幽也不气馁，继续道，
“我有个地方，只要你能经过考验，便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吃饱穿暖，还能获得一技之长。若你学到顶尖，便能过你想过的人生，或者，报你想报的仇。”
望幽话音刚落，那小孩儿便猛然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笑意更甚，“想去吗？”
小孩儿犹豫了下，似乎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最后还是点了头。
“想去就跟上来。”
说罢松开了按住他的手，嫌弃的拍了拍手上的灰，也不管他跟不跟的来上，潇洒转身离去。
于是映风城里的百姓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久未露面的望幽仙子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容貌惊艳的男人，还有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叫花子，这组合着实招人眼球。
但众人只是匆匆打量一眼便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还有不少百姓熟络地跟望幽打招呼，对她身后跟着的人都默契地不去追问。
无仞山下。
数座山峰高耸入云，最中间的一座山峰直插云霄，峰脊垂直落下，其陡峭程度令人咂舌。
就是这样一座山峰，却修了一条直通云端的石梯。每阶石梯都又窄又陡，常人得手脚并用才能爬的上去。
这石梯一直延伸进山顶的云里，一眼看不到尽头，只令人望而生畏。
“到了，上不上的去就得看你自己了。”
望幽说罢就摆摆手走了。
“等等！”
望幽回头。
“我叫小石头！”
那孩子第一次开口，稚嫩的童声，眼里却满是坚毅。
望幽点了点头，转身挥挥手直接飞往顶峰。重夜也紧跟着一并离去。
小石头看着天上消失的身影，攥紧了拳头，开始了他的登峰之路。
……
山门大阵前。
望幽直接穿过阵法，站在另一边抱臂等着。
她之所以对重夜要跟着她这件事答应的这么干脆，就是想看他过不过的了这山门大阵。
越凌宗的祖师爷在建宗时为了保护宗门安全，特意联合众先辈设下这山门大阵，普通妖邪休想进来。
可重夜仿佛不知道眼前有道阵法般，竟同望幽一样直直便穿过了。
“怎么？”
见望幽打量，他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
望幽摇头，她之前担心自己识人不清，恐为宗门招来祸患。
但如今他既能通过山门大阵，便不是什么她认不出来的妖魔鬼怪。至于他有无私人恩怨，为何隐瞒身份，只要不会牵扯到师门，就不是她考虑的事情了。
带着重夜进入越凌宗后，望幽先去了趟执事堂。
“这位是我朋友，这段时间客居宗门，烦请给他个牌子。”
执事堂的弟子恭恭敬敬递给她一个印有落宸峰标记的身份牌。有这个东西，便能在越凌宗大部分地方出入自由。
“望幽师姐，需要给您的朋友安排居处嘛？”
望幽摆了摆手，“不用费心了，他就住落宸峰。”
那弟子似是有些诧异，但很快应道，“好的，我稍后会派人将一些生活用品一并送往落宸峰。”
“对了，山下有个孩子在过入门试炼，辛苦堂中的师兄弟们多看着点，别出了岔子。”
那弟子点了点头回道，“您放心，我们会盯着，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望幽拱手谢过，而后随手抓了只空闲的云鹤，带着重夜一起骑着云鹤径直飞往落宸峰。
“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儿，值得你如此费心？”
身后传来重夜依旧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望幽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好似就是随口一问。
这一路上重夜对她所作所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看法，现在坐在这云鹤上反倒是突然出了声。
“不过举手之劳，哪里就费心了。”
山风吹过望幽的头发，发尾全都飘到了重夜的眼前，还有缕不听话的头发，打着旋儿地粘上了他肩膀。
“而且。”
因为迎着风，望幽的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有些失真。
“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重夜准备拂掉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而后默默垂下。
他没有说话，只侧头看着肩膀上凌乱的发丝，任由它们纠缠上了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