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的飞行在沉闷与虚假的憧憬中流逝，机舱内响起乘务员温柔却带着机械感的提示音：
“飞机即将抵达伽罗国首都曼谷，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感谢您的乘坐。”
机身微微下沉，透过舷窗能看到下方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密集的佛塔尖顶在阳光下闪着金辉，湄南河如一条绸带穿城而过。
可这份异域风情并未让车厢里的少男少女们放松，尤其是当飞机平稳降落在曼谷国际机场，王婕妤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走过来时，空气里的不安像水汽一样悄然弥漫。
“林先生，走吧，我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王婕妤的红指甲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她转身招呼着那五十名被“高薪”“机遇”诱来的少男少女，“大家跟上，公司的大巴车很宽敞，直接送我们去总部报道。”
张浩拎着简单的行李，混在人群中，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嘴里连声应着“好”，眼底却一片清明。
他注意到有几个男生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他们中有人来过曼谷旅游，认得机场外的路标，而王婕妤带他们走向的，分明是远离市区的方向。
“王总，去公司不是该往市中心走吗？”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开口，他背包上还挂着曼谷大学的纪念徽章，“我去年来玩过，这边好像是去西部的路。”
王婕妤脚步一顿，立刻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帅哥懂什么？
王室的产业都在郊外，占地广，环境好，离市区远才清净。
放心，亏不了你们。”
她说着，已经拉开了停在路边的大巴车门，“快上车吧，总部的人还等着我们呢。”
那男生还想说什么，被身边同伴拉了拉袖子，示意他别多事。
毕竟机票、签证都是对方“包办”的，此刻翻脸，怕不是要在异国他乡陷入困境。
五十个人，大多是刚毕业的学生，或是在国内过得不如意的年轻人，骨子里的怯懦让他们选择了暂时隐忍，一个个低着头踏上了大巴。
张浩坐在靠后的位置，靠窗的座位让他能清晰地看到车外的景象。
大巴车启动后，确实没有往繁华的市区走，反而一路向西，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民居取代，沥青路变成了水泥路，最后甚至颠簸在坑洼的土路上。
太阳渐渐西斜，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成片的橡胶林和椰子树往后退去，偶尔能看到路边穿着破旧衣衫的当地人，用警惕的目光望着这辆陌生的大巴。
“不对劲……这根本不是去公司的路。”
之前开口的眼镜男生再次低声说道，他身边的几个男生也脸色发白，“我查过，伽罗国王室的企业都在曼谷周边，没听说西部有什么大公司。”
“会不会是新开发的园区？”
有人试图自我安慰。
“新园区需要这么偏僻吗？
连个信号塔都看不到……”
议论声越来越大，王婕妤终于不耐烦地站起来，拍了拍巴掌：“都安静点！
马上就到了！
总部在山里面，信号是差点，但环境绝对好，包你们满意！”
她的话音刚落，大巴车猛地停了下来。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伴随着浓重的汽油味和汗臭味，几个穿着迷彩服、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上来。
他们手里竟端着AK47，黑洞洞的枪口有意无意地扫过车厢里的人。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操着生硬的华语，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
“都给我把手机、护照、身份证交出来！快点！”
车厢里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什、什么意思？”
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交出来！
听不懂吗？”
刀疤男抬起枪口，重重砸在座椅靠背上，发出“砰”的巨响，“手机！
护照！所有证件！
不然……”
他指了指车窗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浑浊的河流泛着墨绿色的光，岸边隐约能看到几块白骨，“看到那条河了吗？里面的鳄鱼饿了很久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最后的侥幸。
“是骗子……
我们被拐卖了！”
有人终于喊出了这句可怕的事实。
“妈妈！
我要回家！”
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崩溃地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哭什么哭！”
刀疤男厉声呵斥，枪口指向那小姑娘，“再哭就把你先扔下去！”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他们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钱包、证件，由前向后传递，交到那几个武装分子手里。
有人试图藏起备用手机，被刀疤男一眼看穿，粗暴地搜出来，还挨了一记耳光，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张浩全程配合，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准备好的旧手机，还有印着“林峰”名字的假护照，平静地递了过去。
他的目光扫过车厢里一张张惨白的脸——有人蜷缩在座位上发抖，有人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还有人眼神空洞，像丢了魂的木偶。
那几个之前提出质疑的男生，此刻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不敢再有任何反抗。
武装分子将收来的东西装进几个大黑包里，刀疤男清点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王婕妤抬了抬下巴：
“人齐了，跟我走。”
王婕妤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得意，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对着刀疤男点头哈腰：
“辛苦哥几个了，这批‘货’质量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货？”
一个男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怒，“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王婕妤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件不听话的商品：“少废话，到了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
刀疤男不耐烦地踹了踹车门：“都给我下来！
动作快点！”
五十名少男少女，像被赶牲口一样被驱下了大巴。
脚下是泥泞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臭味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不远处，几间破旧的木棚子歪歪扭扭地立在河边，更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茂密的树林像张开的巨口，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张浩站在人群中，看着王婕妤和刀疤男交易的背影，看着那些被恐惧淹没的年轻面孔，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