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边林海深处的风，总裹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女真村寨就在密林某一处处，木质寨门泛着陈旧的黑褐色，门楣上悬着串发白的骨枝，风一吹就 “哗啦” 轻响，像在数着亡魂的数目。
寨内篝火正旺，兽皮帐篷沿着开辟出的土路铺开，帐篷门口挂着风干的肉条，分不清是兽肉还是人肉，泛着诡异的油光。
最中央的府邸是整个村寨最显眼建筑，府邸门口站着两名披兽皮甲的卫士，手里的弯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府邸内，兽皮铺就的大椅上斜坐着个魁梧汉子。
他头戴鎏金铁盔，盔上插着根苍鹰羽毛，身上的兽皮甲沾着干涸的血污，指节粗大的手正摩挲着腰间的玉扳指。
此人正是女真大汗巴图口中的 “天命汗”，努尔哈赤。
他身前的石地上，跪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
灰布衣衫被撕得破烂，露出的小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是被铁链磨出来的伤；
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沾着泥污和血痂，却遮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哪怕跪着，脊背也没半分佝偻，下颌紧抿，透着股宁折不弯的劲。
他双手被粗铁链缚在身后，铁链末端锁着沉重的铁球，每动一下都发出 “哗啦” 的钝响，却没让他露出半分求饶的神色。
“抬起头来。”
努尔哈赤的声音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跪着的男子缓缓抬头，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
左颊有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该是早年打仗留下的，却没破坏半分英气，反而添了几分悍勇。
他眼底没有惧意，只有冷得像冰的嘲讽，直直看向努尔哈赤。
“谢玄，”
努尔哈赤把玩着玉扳指，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慢，
“本汗知道你，东晋建康谢家的儿郎。
现在落了本汗手里，倒是有几分硬气。”
这话一出口，站在两侧的八旗子弟顿时哄笑起来。
有人拍着腰间的弯刀，有人指着谢玄的破衣，语气里满是轻蔑：
“汉狗就是死到临头还装硬！”
“大汗给你这汉狗留了条活路，还不赶紧谢恩！”
谢玄没理会那些嘲讽，只盯着努尔哈赤，声音沙哑却清晰：
“大汗让我抬头，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杀你？”
努尔哈赤笑了，
“本汗惜才。
你若是肯归顺，认本汗为主，以后为本汗打仗，本汗便免你一死。
你汉人不是常说‘良禽择木而栖’？
跟着本汗，比你守着那些没用的汉人百姓强多了。”
这话里的侮辱像针，扎得谢玄眼底瞬间燃起怒火。
他猛地抬头，铁链拽得手腕生疼，却浑然不觉：
“让我归顺？认你这吃人的鞑子为主？”
说罢，他冷笑一声，嘴角勾起抹锋利的弧度，
“大汗就不怕我是条烈狗？哪天反噬一口，咬得你丢了性命？”
“反噬？”
努尔哈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闪着灵光的玉珠，玉珠上有着时隐时现的纹路，泛着淡淡的蓝光，
“我等重活一世，老天待我不薄。
天地之间有奇物，而我，则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奇物。
你若是归顺，本汗便用这奇物，让你想反也反不了。
到时候，你就是本汗手里最锋利的刀，让你砍谁，你就得砍谁。”
玉珠刚一拿出，谢玄就感觉到一股玄妙的气息扑面而来，识海深处传来轻微的悸动。
不能答应，答应了怕是那玉珠真能有玄妙之力。
他眼底的嘲讽更浓，突然猛地啐了一口，唾沫溅在努尔哈赤的兽皮靴上：
“痴心妄想！我谢玄乃建康谢家子弟，岂能做认贼作父、助纣为虐的事？
你要杀便杀，别在这啰嗦！”
“好！好个谢家子弟！”
努尔哈赤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眼底闪过杀意，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声音冷得像冰：
“把他押下去，关在最里面的囚室，别让他死了。”
两名卫士上前，粗鲁地拽着谢玄的铁链，将他往外拖。
谢玄没挣扎，只是在跨出府邸门槛时，突然回头看了眼寨内关押百姓的方向，眼底闪过丝担忧，随即又恢复了冷硬。
他不能死，至少在救出一众百姓前，不能死。
府邸内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过了半晌，坐在最下方的青年突然开口。
他穿着银色的鳞甲，面容比努尔哈赤更显俊朗，却带着股年轻人的狂傲，正是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
“阿玛，”
皇太极攥着腰间的弯刀，语气里满是不解，
“那汉人不过是个败军之将，您为何还要留着他？
我们八旗子弟勇武无双，战马能踏平中原，何须用这汉人当狗？”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藐视更甚，
“再说，汉人素来狡诈，留着他迟早是个隐患，不如杀了干净。”
努尔哈赤没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酒碗，喝了口烈酒，才缓缓开口：
“吾儿，你还是太年轻。”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八旗子弟，声音带着种看透世事的深沉，“你以为本汗不知道，日后我们会建立大清，一统中原？”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皇太极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阿玛，您说…… 我们以后会一统中原？”
“不错。”
努尔哈赤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是天数，也是本汗的野心。
可你想想，中原多大？汉人多少？
我们女真人才多少？光靠八旗子弟，就算能打下中原，也守不住。
我们一统中原之时就收下了不少汉人当狗为奴，现在来到了这新世界，想要再次一统。
也少不得需要这些汉人做事，不然你想靠那些怪物一般的异族臣服于你？”
言语中，透露了他的一统天下的野心。
他放下酒碗，指节敲了敲桌面：
“汉人里有能臣，有猛将，有会种地、会冶铁的能工巧匠。
我们现在吃人，不过是因为粮食不够，等以后有了收成，这些汉人就是我们统治这个新世界的助力。”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阴狠的笑，
“当然，汉人终究是汉人，不能让他们和我们平起平坐。
以后分三六九等，我们女真人为上，汉人在下，让他们为我们种地、做工、打仗，这样才能长久。”
皇太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服气：
“可那谢玄性子太硬，就算留着，也未必会听话。”
“硬没关系。”
努尔哈赤拿起那颗玉珠，
“有这奇物在，就算他性子再硬，也能让他变成听话的狗。
现在留着他，一是为了日后用他，二是为了钓那些想救他的汉人。
比如，那个逃出去的那位女子，当初可是因为那位女子，谢玄才没有趁乱逃跑。
不然以他的本事，我们想抓他，没那么容易。”
他话锋一转，突然皱起眉，语气里多了几分多疑：
“对了，派去追捕汉人的那队骑兵，怎么还没回来？
按说那些逃出去的汉人里，除了谢玄，没什么厉害角色，不该这么久还没消息。”
旁边的巴图立刻上前，语气带着些慌张：
“大汗，属下也正纳闷。
那队骑兵有百余骑，还有三个炁涡境的修士，按理说早就该回来了，会不会……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努尔哈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府邸门口，望着林海的方向，眼底闪过丝不安：
“不对劲。这几日我们四处探寻这林海，这里除了我们和那些异族部落，没别的势力，难道是那些逃出去的汉人里，藏着厉害角色？”
他不知道，此刻在靠近村寨的边缘丛林里，正有一队人马借着茂密丛林的掩护，悄悄摸了过来。
周明衍握着混沌枪，枪身的赤黑金三色纹路泛着微光。
他身后跟着黄忠、赵云、马超、马岱四位将军，还有玄戈营的两百名士兵，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像猫。
谢道韫走在周明衍身边，手里拿着之前画的舆图，时不时指着前方的岔路，声音压得极低：
“前面再走片刻，就是女真寨的后门，那里的哨卡最少，只有两个鞑子守着。”
周明衍点头，示意众人放慢脚步。
他往前探去，伸手拨开灌木丛，视线穿透林间，很快就看到了女真寨的轮廓。
寨门紧闭，门口的骨枝在雾里泛着惨白的光，寨内的篝火还没熄灭，隐约能看到巡逻的卫士。最让他在意的，是寨中央的石质府邸，还有府邸西侧那片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
那里挤满了人影，正是被关押的百姓。
“就是那里。”
谢道韫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着囚室的方向，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意。
周明衍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名卫士正押着个熟悉的身影往囚室走。
正是谢玄！
谢道韫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很快忍住了眼泪，她转头看向周明衍，语气里带着急切：
“周郎，我弟果然没死！可我们得想个计策，不能硬闯。”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担忧，
“那些鞑子生性残忍，若是我们硬攻，他们说不定会把寨里的汉人拉出来当肉墙，到时候我们投鼠忌器，反而难办。”
周明衍没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女真寨内那条开辟出来的土路。
那土路从寨门直通府邸，宽约两丈，路面垫着碎石，是寨内最主要的通道，也是巡逻卫士最密集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土路两侧的帐篷，又看了眼远处的篝火，心里渐渐有了计策。
“你们且在这里守好，”
周明衍转头对着黄忠四人道，语气带着果断，
“我去去就来，千万不要暴露。若是看到寨内起了动乱，就派人先把关押百姓的栅栏打开，救出众百姓。”
黄忠刚想开口阻拦，却被周明衍摆手打断：
“汉升放心，我有分寸。”
马超攥着长枪，语气里满是急切：
“主公，让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不必。” 周明衍摇头，
“孟起，你们留在这里，才能保证后续的强攻顺利。
我一个人行动更灵活，不容易被发现。”
众人见周明衍态度坚决，只好点头应下。黄忠抱拳道：
“主公务必小心，我们在这里等你消息。”
周明衍点头，没再多说，转身朝着女真寨的东侧绕去。
那里是巡逻卫士最少的地方，也是土路的尽头。
周明衍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丛林间，只留下轻微的脚步声，很快也被风吹散。
黄忠四人握紧武器，目光紧紧盯着女真寨的方向，心里既期待又担忧。
这场仗，不仅要灭了女真寨，还要救出众百姓，容不得半分差错。
寨内，努尔哈赤还在对着皇太极叮嘱：
“你等会派两队人，去密林里找找那队骑兵的下落。
若是遇到逃出去的汉人，全部都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