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队伍中间的赵新，只觉得肺叶像是要炸开，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
他双腿沉重得像是绑了沙袋，每一步都极其艰难。
但他没有慢下来。
他死死盯着前面战友的后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停！”
“老子不是刘浩那种废物！”
“绝对不能当逃兵！”
旁边一个身材瘦弱的新兵，脸白得像纸，嘴唇都在哆嗦，但他同样在坚持，甚至在超越前面一个看起来更强壮的家伙。
他要证明！
他们都要证明！
证明他们不是孬种，不是废物！
证明他们也能在这炼狱般的新兵营里，在这日复一日刻苦甚至枯燥的训练中，像个爷们一样坚持下来！
刘浩的离开，像是一剂猛药，或者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这些还带着学生气的年轻人骨子里的那点血性。
他们要把丢掉的脸面，用汗水，用毅力，用钢铁般的意志，一点一点挣回来！
“都给老子跑起来！”
班长杨磊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队伍的尾巴上。他自己跑得并不轻松，但眼神凶狠，不断地呵斥着任何一个露出疲态的士兵。
“谁敢掉队，今天中午别想吃饭！”
“看看你们那熊样！没吃饭吗？！”
“刘浩走了，你们也想跟他一样滚蛋？！”
这最后一句话，刺激性极强。
队伍的速度，竟然硬生生又快了一丝。
林恒跑在最前面，步伐依旧稳健得令人发指。
系统强化的身体素质，让他应付这种强度的训练绰绰有余。
他甚至有闲心去感受清晨冷冽空气刮过皮肤的刺痛感，去听身后那一片粗重、压抑却又带着狠劲的喘息声。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战友们传递过来的那股几乎要沸腾的意志力，混杂着不甘、愤怒，还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决绝。
这就是……新兵？
这就是……集体荣誉感被触动后的反应？
林恒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昨天那番话，加上刘浩“壮烈”退场，效果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好。
成为副班长，只是第一步。
他需要一支有战斗力，有凝聚力，有血性的队伍。
现在看来，这群新兵蛋子，还挺有潜力。
系统的声音并未响起，显然这种程度的“引导”还够不上奖励标准。
但林恒并不在意。
他更享受这种掌控局势，引导人心的感觉。
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跑道，再感受着身后那股被点燃的“气”，林恒的眼神平静而深邃。
这群小崽子，总算有点兵的样子了。
跑吧。
用尽全力去跑。
把懦弱和犹豫，都甩在这条跑道上。
等你们跑到终点，或许就能明白，什么叫做“军人”。
而他，林恒，将是带领他们冲过终点的那个人。
他的脚步，依旧轻松，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引领着整个九班，乃至整个新兵连，向前，再向前。
空气中，只剩下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和那一声声砸在地上的，带着决心的脚步声。
训练，才刚刚开始。
一周时间，如白驹过隙。
训练场上的嘶吼与汗水，从未停歇。
刘浩的离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化作一股更深沉的动力，沉淀在每个新兵的心底。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训练场上，口令声洪亮，脚步声整齐划一。
相比于一周前那略显凌乱的步伐，此刻的新兵方队，无论是齐步还是正步，都已然脱胎换骨，有模有样。
横看一条线，纵看一条线，斜看还是一条线。
踢腿带风，落地砸坑，精气神完全不同。
尤其是九班，在林恒这个人形标杆的无声带领和杨磊的严苛督促下，队列动作更是隐隐压过其他班一头。
站在训练场边缘的连长闫光，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景象，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满意笑容。
他旁边站着的是营部派来指导的李峰，也是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
李峰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赞许。
“这才几天功夫，这帮小伙子就能练成这样，闫连长，你这兵带得可以啊！”
闫光嘴角微扬，目光扫过队伍前列，那个身姿笔挺、步伐精准如同教科书般的林恒，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是他们自己争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也离不开班长们的辛苦。”
他特意看了眼正黑着脸，跟在队伍旁边纠正动作的杨磊。
李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
“杨磊这小子，还是那么一股狠劲。不过，练兵就得这样，慈不掌兵嘛。”
“对了，听说你们九班上周拿了内务流动红旗？”
闫光点点头。
“嗯，林恒这小子起了个好头，杨磊盯得也紧，内务确实进步最大。”
训练场上，热火朝天。
训练场下，领导满意。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正如月有阴晴圆缺，紧绷的弦，也总有松懈的时刻。
……
又是一个周一的清晨。
起床号吹响，打破了营区的宁静。
九班宿舍内，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新兵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快节奏的作息。
叠被子，整理内务，洗漱，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林恒依旧是第一个整理完毕的。
他的被子棱角分明，像一块切割完美的豆腐块，静静地躺在床铺的一角。
毛巾、牙缸、鞋子，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
做完这一切，他习惯性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宿舍。
赵新紧随其后，虽然他的被子还达不到林恒那种“艺术品”级别，但也算是有棱有角，干净利落。
可当林恒的目光落在靠近门口的几张床铺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
徐东，还有他旁边的两个新兵，正手忙脚乱地跟自己的被子较劲。
那几床被子……与其说是叠，不如说是揉。
软塌塌，皱巴巴，边角模糊不清，与其说是“豆腐块”，不如说是几个发面没发好的“馒头”，歪歪扭扭地堆在那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氛。
其他已经整理好内务的新兵，也都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不少人交换着眼神，带着几分看戏，几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