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雨萌的声音还在风里飘着，龙弋的脚已经动了。
“白露。”他开口，“去屋里，把所有写过的纸条都翻出来。尤其是带图的。”
白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咱们自己留下的线索，可能被人当导航用了？”
龙弋盯着救生艇的方向：“不是可能，是肯定。这船来得太顺，顺着洋流，卡在我们最容易发现的位置。血、物资、编号，全是摆好的戏台子。现在连瓶子里的画都对上了——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按图索骥。”
白露脸色一白，转身就往茅屋跑。
唐芯从礁石后探出脑袋：“那咱们还留诱饵？不怕人家真找上门，直接抄家？”
“就怕他们不来，来了才知道是谁。没来的，才最吓人。”
他说完，弯腰重新靠近救生艇。这次他不再用弓弩挑，而是蹲下身，手指直接按在船舷内侧那道干血印上。指腹蹭了蹭，又捻了捻。
他自言自语：“三天前的血，不是喷溅，是流淌。人靠在这儿，受伤了，或者快不行了，慢慢滑下去的。”
姚丽莎站在远处听着，手里的竹签削了一半，停在半空：“那……人呢？死了被拖走？还是自己游走了？”
“游不走。伤口要是能撑着游，就不会留下这么多血。要是当场死，尸体也不会不见。除非——有人接应，把他弄走了。”
“那金属牌呢？”裴千雅小声问，“是不是……遇难者留下的？”
龙弋没答，只从兜里掏出那块x7-19的牌子，在掌心翻了个面。锈迹盖住了大部分编号，但最后一位“9”还能看清。
“要是求救，塞石头缝里就行。非要藏在浮箱夹层，还得卡得严实，说明这东西不能轻易被人发现。但它又没销毁。等于说——它得被‘该看见的人’看见。”
“所以是信标？”唐芯眼睛亮了，“就像wiFi信号那种？找到密码就能连上？”
“差不多。只不过这个密码，连的是命。”
蒋雨萌咬着嘴唇，眼泪又快冒出来了：“都怪我……我不该画画的……要是没有那瓶子，他们就不会找到这儿……”
“别瞎想。”龙弋突然抬头，“你画画是因为想回家。没错。错的是那些拿别人希望当靶子的人。”
他站起身，把金属牌塞回贴身口袋，然后一脚踢开舱底那堆碎纸片。运动鞋还在那儿，断带耷拉着。
他蹲下比了比：“这双鞋，尺码偏大。穿它的人，要么脚伤了，要么根本不是原主。”
“啊？”姚丽莎皱眉，“你是说……抢来的？”
“也可能是换装。假死、弃船、转移。一套标准撤离流程。这艘艇不是意外漂来的，是被人精心布置的‘信息投放点’。”
唐芯听得头皮发麻：“所以……我们刚才搬物资，其实是在帮别人收快递？”
龙弋抬手一指岩洞方向：“现在改还不晚。唐芯，你和姚丽莎马上把刚搬走的包再挪一遍。进岩洞，封口，不准留痕迹。只留一个背包在外面，原样放回去，拉链半开，像刚被翻过一样。”
“钓鱼执法升级版？”唐芯咧嘴，“懂了，假装我们中计了，其实早就识破。”
“不是假装。是让他们以为我们傻，才能看到他们真面目。”
姚丽莎放下竹签，拍了拍手：“行，我跟你去。不过这次我可不背最重的包，上次搬完我肩膀到现在还疼。”
“你不背，谁背？”唐芯笑她，“难不成让龙弋哥亲自给你扛？”
“他要真扛，我还挺乐意看。”姚丽莎嘴上不饶人，人已经蹽着步子往营地跑了。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茅屋后，龙弋没再管她们，转头看向烧焦电线的接口处。
他用指甲刮了刮熔痕，发现铜丝扭曲的方向一致，像是瞬间高温引爆所致。
“定向爆破残留。不是事故，是拆卸。有人炸了什么，然后把这截线头扔进了海里。”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喊：“白露！漂流瓶的事查清楚没有？”
屋里传来翻纸的声音，几秒后白露探出头：“三个带字的，两个画了岛的轮廓，第三个……就是蒋雨萌那个，画了茅屋，还有火堆和人影。”
“全都收回。以后放瓶，只准写字，不准画图。内容统一：缺水、缺粮、无人救援。别的一个字不准多写。”
“可……万一真有人捡到呢？”裴千雅弱弱地问，“不说清楚，他们怎么救我们？”
“要是救我们的人，自然会搜岛。要是冲着‘陨石水晶’来的——我们现在越像普通幸存者，就越安全。”
裴千雅闭嘴了，低头在本子上划拉，写了个“别让人找到我们”，又用力擦掉，再写，再擦。
龙弋没再说话，走到潮线边，把那截电线埋进沙里，只露出带蛇形标的一角。风吹沙动，很快盖住大半。
“诱饵不止一个。”他心想。
唐芯这时从岩洞方向跑回来，喘着气：“搞定了！背包放回原位，还特意撒了点盐粒，显得我们急着补给。”
“假岗呢？”
“两个，一个在左坡树后，一个在右礁石堆。旧衣服加草捆，远看跟真人差不多。我还给它们一人插了根‘长矛’，威风得很。”
龙弋点头：“今晚轮守照旧。我和白露前半夜，你们俩后半夜。但守的地方换——不去茅屋门口，去岩洞两侧。有人靠近营地，先放过去，等进了伏击圈再动手。”
“这么狠？”唐芯瞪眼，“要是真救援呢？”
“真救援不会半夜摸进来。而且，不会只放一艘空艇。”
话音落，海风猛地卷起一阵沙尘，扑在救生艇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龙弋站着没动。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再是等待被救的人。
而是猎物，也是猎人。
白露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三个空瓶子，表情凝重：“全毁了。纸条烧了，瓶子砸碎，埋进土里。”
“很好。从今晚起，我们不求救。我们——藏起来。”
唐芯蹲在礁石后，看着远处那艘歪斜的救生艇，忽然觉得它不像船。
像一口棺材，敞着盖，等着谁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