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骑在颠簸的马背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马蹄的节奏跳踢踏舞。他第无数次调整坐姿，试图在坚硬的马鞍和饱受摧残的臀部之间寻找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最终宣告失败。
这趟前往红木城的旅途，比他预想中要漫长得多，也硌人得多。他忍不住想，要是能把王大锤那个莽夫叫来当人肉坐垫，效果肯定比这硬邦邦的马鞍强——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停留在想想而已。
沿途的景致渐渐从牛家村周边的葱郁山林，过渡到一种荒凉萧瑟的调子。
路过的村庄大多破败不堪，断壁残垣间勉强支撑着几间歪斜的茅草屋。偶尔能看到几个村民，佝偻着身子在几乎荒废的田地里艰难刨食，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像风一吹就能倒下的枯草。
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蔫头耷脑，叶片焦黄，一副随时准备集体罢工去见造物主的模样。
看着这幅景象，林御心里那点因为长途跋涉而滋生的烦躁，不知不觉就淡了。
他甚至生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庆幸——自己刚穿越过来时降临的牛家村，虽然穷是穷了点，但好歹村民还算有口吃的，房子也没塌成这副德行，田地里至少能看到点绿色。
跟眼前这些真正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村落比起来，牛家村简直算得上“富庶安定示范区”了。这感觉，就像一个刚抱怨完自己只能啃窝窝头的人，突然发现隔壁邻居连树皮都快啃光了，瞬间觉得手里的窝窝头都香甜了几分。
为了转移屁股的抗议和心头那点沉甸甸的滋味，林御时不时会分出点心神，去“听”脑海里那个永远热闹非凡的世界频道。这玩意儿就像个信息大杂烩，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高价收铁矿石！有多少要多少！私聊带价！”
“有没有大佬带飞进红木城啊？门票太贵了！小弟愿意鞍前马后！”
林御的目光在提到“公会”的信息上停留片刻。频道里关于公会的讨论不少，但听起来似乎都处于一种“塑料兄弟情”的初级阶段。
无非是几个领地离得近的玩家，发现单打独斗太吃力，于是勉强凑在一起报团取暖。口号喊得震天响，什么“共进退”、“资源共享”、“合力御敌”，可实际操作起来，问题一大堆。
最大的矛盾点就在于——大家都是玩家，起点差不多，手里都捏着个破村子，养着几十上百个兵。凭什么要听你指挥？凭什么我的兵要去帮你打架？打赢了战利品怎么分？打输了损失算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想优先发展自己的地盘。所以频道里经常能看到公会内讧的抱怨：
“呵呵，上次帮‘龙傲天’守村，老子死了五个轻步兵，说好的补偿呢？连个屁都没见着！拉黑了！”
“别提了，我们公会那个会长，指挥跟屎一样，硬打硬冲，白白送掉二十多个兄弟，老子不伺候了！”
这些吐槽让林御更加坚定了“单干”的念头。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扯皮和内耗上，不如闷头发展自己。目前看来，这些所谓的公会，大多也就干两件事：要么纠集一帮人，仗着人多势众去清剿人数稍多点的山贼营地，捞点可怜的装备和粮食；要么就是头铁地去硬啃某个被Npc小势力或者野怪占据的资源点，往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正当林御琢磨着公会这种松散联盟的弊端时，前方的道路拐进了一片稀疏的林子。突然，一阵乱哄哄的呼喝声打破了旅途的单调。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伴随着一声中气不足但努力装凶狠的吼叫，呼啦啦从路两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三十来个……嗯，姑且称之为山贼的生物。
林御勒住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这群“好汉”的造型实在有点辣眼睛。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颜色五花八门，活像一块行走的调色板。武器更是寒酸得令人心酸——清一色的木棍！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光秃秃的，连个铁钉都没镶。
其中几个手里的木棍似乎刚折下来不久，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枝叶。
这装备水平，简直跟李红杉当初那支“丐帮棍棒兵”有得一拼，甚至可能还略有不如。至少李红杉的兵，棍子磨得还挺光滑。
山贼头目是个脸上有道疤的汉子，努力瞪大眼睛想显得凶恶，但眼底深处那点虚张声势怎么也藏不住。他挥舞着手里那根最粗的木棍，指向林御一行人，尤其是指了指他们中间那几辆盖着油布、看起来沉甸甸的小推车：“识相的，把……把车上的东西留下！还有……还有马！人……人可以滚了！”
林御没说话，只是和张辽交换了一个眼神。张辽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旁边那二十个精锐亲兵，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那种“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的憋笑表情。
一路上的沉闷，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林御慢悠悠地翻身下马，动作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他走到一辆小车旁，伸手扯开了覆盖的油布。山贼们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油布下面，不是什么粮食布匹，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武器！闪烁着寒光的铁剑！制作精良的猎弓！还有一捆捆打磨得锋利的箭矢！
山贼头目脸上的凶狠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像融化的蜡一样垮了下来，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看看自己手里的“大棒”，再看看对方车上那些能要人命的真家伙，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跑……快跑！” 头目嗓子都喊劈了，第一个转身就想往林子里钻。
可惜，晚了。
“动手！” 林御的声音平淡无波。
二十名亲兵如同猛虎出闸，瞬间从静止状态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直扑那群还在发懵的山贼。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三人一组，如同高效的收割机器。
对付这些只有木棍的山贼，根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战术，纯粹就是装备和实力的碾压。
铁剑劈砍在木棍上，木屑纷飞，轻易就将其斩断。失去了武器的山贼，在如狼似虎的精兵面前，比待宰的羔羊强不了多少。
惨叫声、木棍断裂声、铁器入肉的闷响瞬间响成一片。大部分山贼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就被打翻在地，抱着胳膊腿哀嚎。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张辽。
他早已翻身上马，手中握着的正是从欧文军那里缴获来的一杆精铁长枪。此刻，他策马如风，在混乱的山贼群中穿梭。
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点在一名山贼的肩窝或大腿等非要害处，既让其瞬间失去战斗力，又不至于致命。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马蹄踏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翻滚哀嚎的身影。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结束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快。从山贼跳出来喊口号，到三十个人全部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林御的亲兵们甚至没一个挂彩的，连呼吸都还算平稳。反观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的山贼“好汉”。
“打扫一下，值钱的……呃，算了。” 林御本想下令搜刮战利品，但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破衣烂衫和断裂的木棍，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打扫”的。他挥挥手，“把他们身上的干粮……如果有的话，搜出来当我们的补给。然后丢一边，别挡着路。”
士兵们忍着笑，麻利地在山贼身上摸索。结果令人失望，除了几个硬得像石头的黑面饼子和几块不知名的野菜根，这群山贼穷得叮当响。
士兵们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这些“战利品”，然后把哀嚎的山贼们像拖麻袋一样拖到路边灌木丛里，确保不影响道路通行。
这场小小的插曲，给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一抹鲜活的色彩。士兵们一边重新上路，一边低声谈论着刚才的战斗，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热身运动。
张辽依旧沉默，但握着缰绳的手似乎比之前放松了些许。林御重新上马时，感觉屁股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心情愉悦果然是最好的止痛药。
队伍继续前行。过了不久，路上开始出现其他的旅人。最常见的是商队，规模大小不一。小的只有两三辆驴车，由一个精明的商人带着几个伙计；大的则有十几辆牛车甚至马车组成，雇佣着不少护卫，旗帜鲜明地插着商号的标志。这些商队的方向，大多也是朝着红木城去的。
双方相遇时，都保持着一种谨慎而默契的距离。商队的护卫会警惕地盯着林御这一行人马，尤其是看到他们车上露出的武器一角，更是眼神凝重。林御这边，士兵们也会本能地握紧武器，护住小车。
但双方都很有默契，远远地就各自让开道路，井水不犯河水，擦肩而过，连眼神交流都很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疏离感。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信任是奢侈品，保持距离才是生存的智慧。
随着距离红木城越来越近，道路也渐渐变得宽阔和平坦了一些。路上的车辙印和人马的足迹愈发密集。
终于，在翻过一道平缓的山梁后，红木城那巍峨的轮廓，如同巨兽般匍匐在远方地平线上，映入了林御的眼帘。
饶是林御心里早有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