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穹市往西走三十里,就能看见那片灰绿色的 “忆能迷雾沼泽”。风裹着雾吹过来时,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湿冷,像有无数根细针往骨头缝里钻。无站在沼边的老槐树下,手腕上的齿轮疤痕突然开始发烫,那热度不像普通的灼烧,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 —— 就像小时候母亲苏明月用掌心贴他疤痕时的温度。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晶核,透明的晶核里突然映出一道模糊的轮廓:沼泽深处的淤泥里,嵌着一块菱形的碎片,淡金色的忆能在碎片里缓慢流转,和他疤痕的忆能完全同源。
“后生,别愣着了,这雾每刻都在变浓。” 身后传来老河的声音,老人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满脸皱纹里积着泥灰,手上的老茧厚得能刮破树皮。他递过来一个陶制小瓶,瓶身刻着简单的槐树叶纹路,“这里面是‘忆根粉’,用老槐树的根磨了三天三夜才成的,撒在身上能挡半个时辰的雾蚀 —— 但也就半个时辰,我们得抓紧。”
无接过陶瓶,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飘出来。他和老河各抓了一把粉末,撒在衣领、袖口和裤脚,粉末碰到衣服就慢慢融进布料里,留下一层浅浅的黄痕。做完这些,两人踩着岸边的枯树枝,小心翼翼地踏入沼泽。刚踩下去,淤泥就顺着鞋底往上裹,冰凉的触感瞬间浸透鞋面,还带着一股往上拽的力道,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扯着脚踝往泥里拖。
雾比站在岸边时更浓,眼前只能看清三步远的地方,再远就是一片灰绿的模糊。走了大概两刻钟,无的呼吸开始变沉,额头上渗出汗珠 —— 不是累的,是雾里的忆能在悄悄侵蚀他的意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地裹住他的耳朵:“忆安,慢点走,娘给你带了麦芽糖。”
无的身体猛地一僵,这声音太像母亲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头,就看见雾里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头发用素色发带束着,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油纸包上还沾着点面粉 —— 那是苏明月年轻时的样子,也是他五岁那年,母亲去实验室前常有的打扮。女人笑着递过油纸包,里面的麦芽糖露出来,金黄的糖块泛着暖光,甜香顺着雾飘过来。
“别回头!是忆魇!” 老河的声音突然炸响,他手里的树枝狠狠敲在无的手背,“你看她的鞋!” 无这才晃过神,目光往下移 —— 女人的白鞋干干净净,别说淤泥,连一点灰都没有,可鞋边却沾着实验室里才有的白色晶体粉末。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女人的脸突然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纸,眨眼间就变成了顾老狗的模样,嘴角咧开一个阴鸷的笑,手里的麦芽糖 “滋啦” 一声化作黑紫忆能,像条毒蛇似的朝着无的面门扑来:“小崽子,把碎片交出来,我还能让你见一眼真的苏明月!”
“空白忆能,破虚妄!” 无猛地回神,左手掌心紧紧贴在手腕的疤痕上,淡金色的忆能从疤痕里涌出来,像炸开的蒲公英,瞬间在身前铺展开一道半透明的光盾。黑紫忆能撞在光盾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热油浇在冰上,转眼就消散成一缕黑烟,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滩发臭的黑紫淤泥。
“呼…… 还好你醒得快。” 老河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里的树枝都在抖,“这忆魇最会勾人的旧忆,去年有个流民就是被它缠上,到现在还蹲在沼边,以为自己在跟妻儿吃饭呢。” 无点点头,刚想说话,怀里的晶核突然变得刺眼,淡金色的光透过衣料映出来,指向左前方的一处土坡。“是碎片的方向!” 两人加快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土坡走。
土坡比周围的地面高些,上面长着几丛枯黄的野草,淤泥也浅了不少。走到土坡中央,无就看见淤泥里嵌着一块巴掌大的菱形碎片,淡金忆能在碎片里流动,像被困在水晶里的萤火虫。他蹲下身,刚要伸手去拔,淤泥里突然 “唰” 地窜出数根灰黑色的藤条 —— 藤条上满是细小的尖刺,尖刺上还挂着透明的黏液,朝着他的手腕缠过来。
“是忆能藤!快撒忆根粉!” 老河喊着,把陶瓶里剩下的粉末全倒在藤条上。粉末碰到藤条的瞬间,就发出 “滋滋” 的声响,藤条像被烫到似的,立刻蜷缩起来,灰黑色的表皮慢慢变成焦黄色。无趁机伸手,指尖的淡金忆能裹住碎片,轻轻一拔,碎片就从淤泥里脱了出来,入手微凉,忆能顺着指尖往他的疤痕里流,像小溪汇入大河。
碎片刚入手,就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 “嗡” 声,淡金光晕里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 是苏明月,她站在一间摆满仪器的密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四块和手里一样的碎片,嘴唇动了动,声音虽然模糊,却能听清几个字:“五碎归位,空白本源……”
“还有四块碎片?” 无刚想问老河,沼泽深处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猎犬的吠叫,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敲在鼓上的重锤。老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拉着无就往岸边跑:“是顾老狗的忆能猎队!他们养的忆嗅犬能闻着忆能的味道找过来!再晚就被包围了!”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淤泥裹着脚踝,每一步都像在拽着铅块。跑过刚才遇袭的水洼时,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雾里已经能看见十几道黑影,手里举着泛着黑紫光的灯笼,灯笼的光透过雾,映出顾老狗那张阴鸷的脸。就在这时,碎片突然在他手里轻轻震动,一道细微的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海,不是幻象,是苏明月的声音:“下一块碎片,在东边的废弃忆能工厂……”
无攥紧碎片,把所有力气都灌进腿里。雾里的风声混着猎队的呼喊,“抓活的!”“别让他跑了!” 的声音追在身后,可他不敢停 —— 他知道,这只是寻找空白忆能本源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四块碎片,还有被困的母亲,他必须跑出去。